往日衙门今何在——衙门庄

文/张扬

编者按：在青海探寻古村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三江源地区，有时走上一天，也未必能看到一个村落。这致使很多人误认为青海没有村落，只有雪山、草地、帐篷和牛羊。

其实不然，只要你沿着黄河、长江、澜沧江的源头往下游走，就会赫然发现，原来青海的那些古村落特别善于隐藏，它们不仅真实存在，而且大量藏匿于大山深处、河流之畔，甚至那些不起眼的树林中。它们没有惊天动地的举动，没有张扬或夸张的对外表达，以至于让我们忽略了它们和中国其他地方都不一样的独具魅力的一面。

来吧，让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揭开已经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或载入历史文化名村名镇的七十九个最美青海古村落的神秘面纱。

顾名思义，衙门庄的来历自然与衙门有关。大明王朝统治时期，被称为“赛柯合”的大通东峡这片地方，是厄鲁特蒙古的游牧地。大约在隆庆年间（1567~1572年），蒙古部落首领黄台吉在此修建衙门一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衙门庄。

有关衙门庄的故事远不止这一个，青海五大格鲁派寺院之一广惠寺就坐落于此，并大有来头。清朝初期，西藏哲蚌寺郭莽扎仓高僧端智嘉措来青海多麦地区弘扬佛法，在今大通东峡口老爷山麓选址修寺，后经敏珠尔一世活佛经营，在衙门庄建成显密双修的格鲁派大寺院——郭莽寺。雍正元年（1723年），统治西藏的蒙古固始汗政权倒台，青海蒙古亲王罗卜藏丹津称汗的梦想破灭，于是勾结格鲁派上层喇嘛，举起反清大旗，发动叛乱，郭莽寺众多喇嘛附和，在东峡地区攻堡掠地，抢劫财物。在清王朝平叛的战火中，郭莽寺也化为灰烬。

几年后，雍正皇帝在京召见二世敏珠尔活佛，赐帑金十万重修被毁寺院，并改名广惠寺，选址于东峡衙门庄北侧黄柏垭山下。为何选址于此？因为这里依山傍水，群峰拱围，被时人称为藏龙卧虎、百鸟朝凤之地。

我们用现代的眼光看，衙门庄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里北靠达坂雪峰，南通河湟故道，是西宁通往海北、河西走廊的交通要隘，是南来北往的旅人与商贾的驻足地，明清以来就已发展成为远近闻名的商贸和手工业集镇。这里还是鹞子沟国家森林公园所在地，群山环抱中，碧波涌翠，鸟语花香，是人们休闲旅游、感知自然的绝佳之地。

衙门庄是汉、藏、蒙古、土族等多民族居住的高原古镇，虽地处边陲，但这里的人们受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滋养，各民族多元文化的融合和商贸经济的影响，思想开化，勤劳智慧，淳朴善良，民风敦厚。

但同时，衙门庄的百姓也饱经苦难，经历过战争的创伤。清同治年间，反清战火波及东峡地区，生灵涂炭。西宁回军马文义部攻陷广惠寺，毁寺半壁，寺僧及前来避难的平民罹难者达900多人。大家便推选大煤洞千夫长陈海宇为十三团总长，实施武装自卫。调集东峡六堡——李家堡、阿家堡、元墩堡、多隆堡、兴隆堡、丰稔堡民众，修围墙，筑炮台，训练兵勇，严教阵法，保寺安民，持续数年。陈海宇在一次作战中被砍掉一臂后仍顽强拼杀，大振了军威。由于陈海宇能识兵机而又善战，凭借着坚固的围墙、碉堡等防御措施，既保证了广惠寺的安全，又保护了周边百姓，在历史上传为佳话。

衙门庄人是乐观的，即便面对残酷的战争，他们也会用神话来给自己鼓劲：清同治年间，土匪造反攻打民堡、广惠寺，一次从克麻口、鹞子沟口、尔麻路分三股来攻，鹞子沟口的土匪被寺门口哨楼上的人用三门土炮“昝布拉”对攻三炮，弹着处人仰马翻，后面的人看到土炮的威力，转身就跑，并喊神兵来了，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两眼昏花。果然，只见神兵白马一队、青马一队、黄马一队、枣骝马一队，从寺门口涌出，吓得土匪跑了个无影无踪。其余两股听到消息后，也立刻撤退。这就是“昝布拉”三炮退匪兵的神话传说。

听了这些是不是有些沉重？那就说点儿轻松的，说说鹞子沟这个森林公园怎么样？鹞子沟山是广惠寺的“照壁山”，这个形如展翅鹞子的大山遍布森林，不仅野鹿时常出没，还有大量中药材，这些中药材还成就了衙门庄好几个名医。

按理说这应该是包括衙门庄在内的东峡人民的“宝贝山”，其实不然，在清王朝统治的200多年中，鹞子沟山是广惠寺敏珠尔呼图克图和他的千户、管家的私有财产。

在军阀马步芳统治青海时期，鹞子沟山又遭受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那是民国二十五至二十九年（1936~1940年），马步芳出于一己私利，派遣军队，征调民夫、车马，对鹞子沟林区进行掠夺性砍伐。关于马步芳为何要砍伐鹞子沟林区，民间有几种说法：一说为七世敏珠尔活佛生前为筹措经费，将鹞子沟松木三万根典当于马步芳，敏珠尔圆寂后，马步芳伪造契约，将“三万”改成“三湾”，诡称敏珠尔生前已将鹞子沟松林全部卖给了他；一说为广惠寺千户麻丹增与大经堂管家阿南尖措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为依附马步芳的势力，分别许愿奉献鹞子沟林区松木三万根。马步芳以此为借口，大肆砍伐鹞子沟林木。连年掠夺性砍伐，将广惠寺所属的克麻尔多加山、的欠山、老虎沟山、生地山、塄干山和鹞子沟原始森林中一人高以上的松木全部砍伐殆尽。据说马步芳把这些木料运到兰州东方木场或转运至包头出售，卖得银元80多万枚，全部充入其私囊。

东峡人非但没有得到鹞子沟山的宝贝，还成了伐木、运木的苦役，几年间死伤民工近百人。为了运送木料，光是被砸死的骡马就有30多匹，被践踏的庄稼近千亩。

不知是不是因为曾经受到过伤害的原因，衙门庄人对树木的保护升级到全民公约的高度，从古至今，农历四月初八青苗戏结束后，四月十五日由会头召集五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昭告大众，张贴《护青公约》，并手拿杨柳枝，在大沟阳坡镇疙瘩烧钱化纸祷告，后沿坡梁到河边插牌为记，约定在青苗期，即四月初八至九月初九执行本公约，不得违约。《护青公约》只有简单明了的五条：一是楞干上不准挡牲口；二是地边不准糟蹋庄稼；三是青苗期不准砍树；四是青苗期不准在河里洗衣服；五是青苗期不准打仗吵嘴。此五不准公约人人遵守，户户执行，违反一条罚粮食，交庙会作为会粮。

衙门庄传统的群众文化活动除了社火以外，还有庙会、朝山会、眉户戏和灯影戏等。

朝山会传说是为纪念明朝永乐太子立志苦修成正果而自发组织的以古代帝王出巡仪轨为主要内容的活动，有銮驾半副、旗伞宝幡、令牌炮乐、唱颂佛号，在每年农历六月初四朝山，先朝本山，六月初六朝老爷山。1958年“破四旧”时，朝山会自行解体，至今没有恢复起来。

庙会始于清末，定在每年农历四月初八唱青苗戏。民俗说：一到四月八，地边把柳插。衙门庄的庙会与互助县哈拉直沟、红崖子沟，本县的鲍家寨、苏家堡等剧团都有戏约来往，会后制定来年协议，互不违约。衙门庄青苗戏定规较严谨，唱戏日为整三破四的日子，演员演出时不能出现衣冠开落、道具脱手的现象，会头点戏目很有规律，头年唱的戏本年不再演唱，光棍戏目不唱，文戏、武戏、红戏互相搭配，正日子所唱戏本要完整，中午不停场。

摘自《青海传统古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