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水一战，我要成为自己的光

文/ 沈泠没

高中三年让我明白一个道理，美好而残酷的现实会证明年少轻狂时我们的多数决定是荒唐草率的。

我的中学位于南方的一个富庶小城，是该地的重点中学。能考入这样的学校，按理说，我应是对未来憧憬又自信的，但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

我曾有一个目标——上直升班，即不用参加中考，从初中直升入高中最好的班，由于直升考试的失败，我十分颓丧地度过了初三的后半学期。也许是直升的执念太过深重，甫进高一，我总觉得同届或者上几届的学长学姐会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担忧会被别人比下去。随着学业的繁重，成绩的下滑，我有要放飞自我的趋势。

我想要刻苦学习，我想要认真上课，然而我已经落下太多，面对九门学科，我真的补不起来了。高一快结束的时候，我处于班里的中下游，那时候我觉得我离我的梦想越来越远，道路也越来越艰险。

高二要选考分班了，我所在的地区取消文理分科，改用七选三模式。这个政策的推行，本是让学生取长补短，预先进行生涯规划，学生所选的科目将影响到大学的专业选择。我冲着要学西医的目标，毅然决然选择了理化生。

我喜欢理科，就这样怀着满腔热血与征服理科的决心，进入了高二。这是一个全新的转折点，让我重拾对学习的信心，让我有勇气面对艰涩难懂的理化生知识。记得我们物理老师说过：“我敬佩你们，不论你们成绩如何，敢选理化生的，你们的勇气和精神就值得佩服。”因为改革后，文科更易学，也更易拿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人们常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而我却是从一开始便看到了我的结局。高二上学期第一次月考，选考采取赋分制度，结果成绩一出来，我完全占不到任何优势，别的同学都因为擅长理科而在选考中脱颖而出，我却只能靠着语数英三门主科稳在班级的中上游。

这仿佛是我归宿的先声，如深山的暮鼓晨钟般警示着我。

现实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高二升高三时，我开始焦虑惶恐，因为在几次大型的模拟考中，我都没过达标线，即一本线。我变得阴晴不定，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内心烦躁，那种对学习的厌恶又重新从心口涌上来，我问自己：“我真的这么差劲吗？”别人会安慰我：“女生学理科肯定比较吃力，别那么沮丧。”但事实上，理科学得好的女生大有人在，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败，我学西医的心也不止一次动摇。我是不是要放弃了？我是不是真的选错了？这些问题在我升高三的那个暑假里反复在我脑海中闪过。

高三上学期，大家开始面临选考的首考，选考科目有两次机会可以考，分数取高，有学习扎实的同学能在首考后就放下全部选考科目，这需要复习期间均衡调配各科目时间，但对我来说并不适合。于是我重点攻化学和生物，物理暂且放一放。我见证过许多临时抱佛脚最后取得好成绩的例子，然而我并不是其中一员。

考前一个月，我刷完了整整一本化学资料，甚至在物理课上，我也毫不避讳，因为我要把生化先考了，只能牺牲学物理的时间，老师也尊重我的意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晚自习回家我还会刷题复习知识点，夜深人静时，只能听到自己的写字声，现在想来竟有些悲怆，每次刷题时，我都会想：“做吧，至少不会后悔。”于是看看挂在墙上的钟，然后继续埋头做题，就这样坚持到考前。

然而，首考时，被我轻视的物理竟然是分数最高的一门，生物其次，化学最差，但没一门在九十分以上。

这样啼笑皆非的现实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抉择与努力，与直升擦肩而过已是我年少不得志的阴影，这次首考无疑又重创我的内心。记得高二的时候有一个重新选择选考科目的机会，我放弃了，当时我就想，既然确立了目标，就要不畏艰险地勇敢往前走。果然是要经历失败与挫折，才会明白适合自己的路。

首考过后，我开始审视和反省自己。我的选课，长远来看，是一条正确的路，但对于我个人来说，却是一条充满荆棘的狭路。我甚至想过复读，可是自己眼前最大的敌人不仅是高考，更是怯懦的内心。

破釜沉舟抑或是背水一战，我只有一次机会了，沧海为之桑田，虽迁于天命，而变乎人事。也许在我的求学路上，多的就是坎坷与阻挠。二考在次年四月，春夏之交，我患肺炎被隔离在医院，直到考前依旧高烧不退，焦灼与不甘充满我的内心，当同学们在学校里接受考试时，我在病房里眼睁睁看着秒针一圈圈地转。好在生物考试时间靠后，我才得以参加。二考只考了生物一门，我的成绩却比首考提高了九分。

在病房里的那几日，我渐渐想明白，执念太深，会害了自己，这么多年，我都被自己的信念推着走，我甘愿为之付出努力，甘愿承受失败与痛苦，却不知道这条路，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学个医，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西医的确需要扎实的理化生基础，可事实上我并不适合学这样抽象的知识。在这场来势汹汹的病中，我接触到了中医，既然西医这条路这么艰难，何不换条路走？

我立即查阅往年中医药大学的录取分数，然后惊喜地发现我也许有希望和盼头了。我开始摆正心态，了解中医历史。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不知为什么，我在面对六月的三门主科考试时，心里满是了然与解脱，仿佛身前是条康庄大道，无论如何，我都能够找到属于我的未来。

英语考试的最后一分钟，我写完答卷，检查了片刻，心满意足地等待终结之铃的到来。三年了，所有的泪水、遗憾、喜悦、成败都凝结在铃声中，久久荡在我的心头。

考完后几天，我还沉浸在考前两点一线，起早贪黑的模式中，早上醒来会担忧有没有未完成的作业，晚上睡觉会思考明天要不要考试，几天过后，我才清醒而严肃地意识到，真的已经考完了。

等待分数出来的过程中，内心慌张惶恐，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当结果出来时，我热泪盈眶了。我的分数超过了达标线二十七分，要知道之前的每一次模拟考，我都没有考过这样好的成绩。那天晚上，不仅有喜极而泣，还有对未来的向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最后填志愿的时候，我如愿上了一所我中意的中医药大学，又进了这个大学的王牌专业。

午夜梦回，我都是笑着的。三秋一觉庄生梦，满地新霜月乍寒。

那些萧索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竟是格外动人心魄。

三年饮冰，难凉热血。

高考结束了。

摘自青海人民出版社社办期刊《紫》（2019年1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