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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崖——拓荒者的城市

2020-06-03摘自《共和国青海记忆丛书》之《柴达木手记》原文地址

茫崖——拓荒者的城市

文/李若冰

这是一个难忘的黄昏。当我乘车驶过大戈壁,翻过一座座沙丘,来到茫崖的时候,心里感到十分惊异、激动而又欢喜。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怎样的城市呵!

广阔的大沙漠里,搭满了成千上万的帐房。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柏油马路,没有公园,也没有树和花。但是,这里有人,有成千上万的人,他们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拓荒者。他们为了征服戈壁,战胜沙漠,为了给祖国开辟一个崭新的大工业基地,来了。于是,沙漠里不能住,也要住,能住,也要住。拓荒者在大沙漠里搭起了帐房,安了家。青海石油勘探的总指挥部,在这里扎下了营盘。于是,在大沙漠里,就很自然地诞生了一座拓荒者的城市。

在这座城市里,我看见了青海石油勘探局的党委书记和局长们,他们有的打过几十年仗,有的搞过几十年政治工作;今天,他们面对着大沙漠,和千万石油勘探者一起,在和大自然斗争。他们和勘探队员们一起,出没在荒山野谷,迎着暴烈的风,追寻着地下矿藏。他们那顶又办公又睡觉的帐房,时常被暴风攻打,噼啪作响,摇摇欲坠。然而,他们却不在意,说:“刮大风嘛,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看见了许多地质学家、钻井学家和刚从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们,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很称心。他们穿着野外工作服,脚蹬着翻毛皮鞋。由于多年的勘探生活,他们在思想、性格和脸面上,也涂上了大戈壁和大沙漠的颜色,显得矫健、朴实而又豪放。严格而又细致的科学研究活动,可不可以在大沙漠里进行呢?我走进了用活动房子盖成的实验室。房里分有十几个不同类型的工间,都安置着许多精密的仪器。虽然,室外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可是,室内许多男女技术员们,却安静精心地在显微镜下,做着重矿物分析,介形虫鉴定。

更使我不能忘怀的,是这座城市的工人们。他们大部分都是从遥远的东北、上海和西安来的。他们以大无畏的精神,和酷热、严寒以及风沙决斗,在沙漠里兴建起了机械修配厂、汽车修理厂、水电厂、钻头站、管子站,等等。不要以为这些都是容易修建的,一切,都是用血汗换来的。这里的工人,他们的工服上,除了满涂着油污之外,还沾满了沙土。他们的手脚,经常冻裂了口子,流着血。而当炎夏来临的时候,他们汗流浃背,口干舌燥,还要被恶毒的蚊蜢叮咬,有时竟昏倒在机床跟前。你在那些昼夜鏖战的工人们的眼睛里,可以看见血丝,但是,在他们寄给亲人和朋友们的信里,却含有对大沙漠的深厚的感情。如果说,在祖国的许多城市里,我看到了我们工人阶级为社会主义建设所显示的那种感人的精力和热情;那么,在茫崖,在这座沙漠之城,我们工人阶级所显示的精力和热情,就更饱满,更强烈,更艰苦,也更可贵。他们站在大沙漠里的机床面前,创造着财富,创造着柴达木的社会主义。

我特别喜欢这里的两个小厂:钻头站和管子站。

钻头站,只有三四间活动房子,很简单。你在市区沙滩上走过,很难注意到它。但是,你一走进工间,就被吸引住了。呵,好多的钻头!大的,小的,堆满了工间,好像一座座钻头山似的。小钻头,一个人可以拿动;大钻头,有二百多公斤,起码得几个人才能抬动哩。石油钻探工人们,正是使用着这些钻头,打入戈壁的深处,探寻着柴达木的油流。无论多么复杂的地质问题,只要用钻头打下去,就能解决不少问题;原来不明白或不很明白的明白了,原来觉得没油或少油的地方喷油了。钻头底下出油田,这话实在不假。钻头,这真是给柴达木开创石油江山的宝贝呵!

两三个电焊工人,戴着面罩,一只脚跪在地上,正在吃力地焊着一些打井磨损了的钻头。虽然,有的钻头磨损得很厉害,不能用了;可是,工人们仍然寻窍门,把它们焊修好,送上钻井前线去了。这样,可以给国家节约,也可以降低进尺成本。那么,让修理钻头的工人们,好好焊吧,焊得结结实实的,以便用它打出更多的油田来!

管子站,也是三四间活动房子,很简单。可是,你一走进这里,就会吃惊的。在一大片沙滩上,搭着许多钢管架,排列着无数的钻杆管子,伸向远处,仿佛一条钻杆的河流似的。钻杆管子,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有重一百多公斤的,有重三百多公斤的。自然,一根钻杆管子,一个人是扛不动的,非得五六个人不可。看着这无数的钻杆管子,你不由得想到,它们是怎么运进大沙漠里来的呢?你也不由得不感谢柴达木运输公司的司机们,正是他们忍饥受寒,冲过大戈壁,翻过重重山,从玉门、敦煌运过来的。钻杆和钻头一样,是钻井的重要物件,缺一不可;它们紧扣在一起,打入地层,开发着柴达木的地下宝藏。

在一个工间里,我看到一个特别现象。工人们因为管子长,车床小,加工不便,他们就想出一个法子,在机床旁边的墙壁上,挖开了一个洞,几个人从外面把管子塞进来,安在车床上,加工。这时候,一个青年工人,正站在车床前面,给一根长管子车着丝扣呢。

我在这座城市里,还碰到许多老相识。总地质师王尚文同志,1953 年,我们就一起跑过陕北盆地。1954 年,我们在酒泉盆地相遇,又一块到柴达木来了。从那次来了以后,他就没有离开过柴达木,从事着区域地质勘探研究活动。他还是那么朴实,豪爽,生气勃勃,只是比过去长得更黑更胖了。这位地质专家跑得多,睡得少。三年来,他不停点地跑着,柴达木的哪一个探区、哪一座山、哪一条沟,他不知道呢?他不只是知道,而且能够非常清楚地告诉你一个探区的来历,一座山和一块石头的姓名、年龄和发育状况,以及长的样子、颜色。

我在茫崖遇到他的时候,他才从一个探区回来不久。他拍着标准布工服上的沙土,快活地说:“一跑出去,简直就不想回来!”要不是催着做第二个五年地质远景规划,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哩。在茫崖的几天里,我看见他一会儿研究这,一会儿讨论那,一天忙得不可开交,帐房里的电话还直叫个不停。晚上,他总是睡得很晚。即使遇到星期日,他也很少出去玩,一个人钻在房子里,思考着什么,写着什么。他的帐房里,除了写字台和睡铺以外,不知从哪些画报杂志上,剪下来许多人物画、山水画、花鸟画……五颜六色,贴满了帐房。你说这是一位地质专家的帐房,还不如说是一位美术家的帐房合适呢!

我们畅谈着柴达木的一切,也谈起了第一次进盆地的情景。那时候,1954 年,柴达木是不被人了解的,人迹罕至,荒凉一片。可是,当第一支地质尖兵挺进盆地以后,发现大戈壁里油苗旺盛,有非常好的含油砂岩,而且发现了不少储油构造。于是,大规模的勘探活动展开了。三年来,柴达木的石油勘探者,不但在盆地继续找到了不少值得研究的地质现象,而且随着勘探活动的发展,人们从不知到有知,逐步摸清了柴达木的底细。今天,人们怀着无比的信心说:柴达木是一个大有希望的盆地!

这也是人们为什么要在大沙漠建设城市的原因。

但是,在大沙漠里建设城市和进行油田开发活动,吃水是一个严重问题。

我穿过茫崖市区,来到一个宝贝地方,名曰:自流井。这里离茫崖不远,一片沙滩上,长着芦苇、小草,中间钻有几口井。井旁横排着许多管道,沿着管道走过去,是地下室,开有小窗孔。当我从窗孔望进去的时候,禁不住想喊起来,这里储藏着多清多亮的水,多香多甜的水呵!一池清水,逗得人心花怒放。在柴达木,在大沙漠里,水像珍珠似的,是活命水,被人们珍爱着。

由于钻出了自流井,茫崖设立了供水站。盖了一间房,里面安了两个小泵。人们正是通过这两个小泵,给茫崖和各个探区,输送着食用水和工程用水。自流井,供水站,这简直是柴达木的宝井、宝站,简直是操纵着拓荒者生计的宝井、宝站!自流井还成为拓荒者游乐的地方。这里有芦苇,有小草,有水。大雁和黄羊,常来这里做客。那些相好的伙伴和爱恋着的人,也常来这里漫步,谈心。

黄昏来到了。我在茫崖的大街小巷走着。那些用活动帐房搭起的百货、贸易公司,挤满了人。新华书店、邮电所和文化宫,也挤满了人。这里的文化宫很出名,很漂亮,是工人们用二十天时间盖成的。宫内墙壁是浅绿色的,走进去很舒适。宫内有台子,七百四十多个座位,可以看戏,看电影,也时常演出勘探者自己编排的歌舞。有人说,坐在文化宫里,绝不会想到外面是大沙漠。今天,宫里放映电影《董存瑞》,人已挤得满满的了。

我还走上了文化宫的平台上。从这里望出去,黄昏里的茫崖,披着晚霞,金光一片,耀眼夺目。远处,是罩着金色云雾的昆仑山。近处,是工厂,是烟囱,是扬着灰尘的车队,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充满着欢乐、微笑和喧嚷。大沙漠的荒凉景象早被赶跑了。茫崖,这座体现了我们人民大无畏精神和无限创造力的城市,这座英雄的拓荒者的城市,正在浩瀚的大沙漠里,乘风破浪地行进着,飘游着。

拓荒者呵,祖国的鹰,飞翔吧!愿你们在大沙漠里创造出更多更美的城市,愿你们在大戈壁里创造出更多更美的油田!

1957 年10 月20 日,敦煌

摘自《共和国青海记忆丛书》之《柴达木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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