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轗轲者点燃膏火照亮的博大诗境(五)

2020-07-16《高车——昌耀诗歌图典》原文地址

轗轲者点燃膏火照亮的博大诗境(五)

文/马钧

《昌耀诗文总集》和本书的最末一首诗《一十一支红玫瑰》,尽管在思想性和审美表达上与昌耀诸多的重量级作品无法等量齐观,但因其是诗人在弥留之际写于病榻的绝笔,这首诗作至少体现出两个方面的特殊意义:

一是它的时间形态。它属于巴赫金所说的“危机的时刻”“边沿的时间”,是“意识的最后瞬间”。在这个时刻,会表现出异常复杂精微的两重性。比如此诗刻录下昌耀处于毁灭性境遇时的临终心理和临终状态:一会儿迷乱,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充满对人世的恋恋不舍,一会儿又流露出弃世而去的斩截;一会儿苦苦挣扎,一会儿又乖顺听从……其情状直通柴可夫斯基的《悲怆交响曲》。昌耀对“意识的最后瞬间”,对这种意识深层的“暗物质”,对即将跨入死亡门槛的人的精神活动,体现出一种超乎常人的敏感和特殊的洞察力。他先后以片段的形式书写过两次“意识的最后瞬间”。在写下此诗的两年前,昌耀就在《语言》里铭刻下一个临刑的杀人犯被军警押载上死囚的刑车时发出的一句问语:“叔叔,我上哪一部车?”之后,再次书写死刑前“意识的最后瞬间”,是在1999年创作的未完成的诗稿《20世纪行将结束》里。这个诗题视野宏大、调门隐含悲怆,好像是要给20世纪的一百年光阴劙刻一帧个性化的速写,也好像有点卡尔维诺写给未来千年文学的意味。不论怎样,这是一首昌耀生前雄心勃勃的作品,意欲刷新他写作记录的作品,我们仅从此诗文末标注的写作时间从1988年开始写作到1999年1月9日整理完毕,其间写作的时间跨度竟长达11年之久!这可是昌耀全部作品里花费时间最长的一部作品。如此漫长的写作,可以想见昌耀艰难运思的过程。我们可以从中揣摩到昌耀启动他的“跨世纪工程”入手得多么早啊!他一生的后半程都在“赶路”,不单单是出于“怵他人之先我”的焦虑。就诗人的创作动机来看,这部作品当是他诗歌总谱里虑深怀远的一声“咏叹调”,是他站在新旧世纪交替之际,经过变调的又一曲“登幽州台歌”!只可惜残编断简只留下辉煌殿堂的桁架、柱础和窗棂。

在这部有着博大抒情韵腔和调式的“断章”里,昌耀以文摘的形式(一则来自《文摘报》,一则来自《文学报》),分别在《残编2》和《残编6》,两次写到未提姓名但可一眼识别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瞿秋白就义前“意识的最后瞬间”。前一个题记侧重于瞿秋白就义前的慷慨陈词,话语带有鲜明的布尔什维克意识:“继而高唱《国际歌》,打破沉寂之空间。酒毕,徐步赴刑场,前后卫士护送,空间极为严肃。经过街衢之口,见一瞎眼乞丐,回首一顾,仍有所感也”;后一个题记侧重于瞿秋白书写绝命诗时表现出的诗骚性情:“此时军法处长催他起程赴刑,秋白又挥笔疾书——‘方欲提笔录出,而毙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秋白半有句:‘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词谚,乃狱中言志耳。”前后相继的两件作品,可以印证他对“意识的最后瞬间”这种人生极致体验的念兹在兹,也是他吟唱出自己的“天鹅之歌”时,再次传递“终古之创痛”时的无尽玄愁和无尽喟叹。

二是这首诗在诗行排列、诗句字数上给人留下过目难忘的对称、均衡的形式美感。综观昌耀一生的诗作,早期的《月亮与少女》,便成就过“诗经体式”(四言句式)的整饬之美。昌耀对这种只有在古典诗词里频频闪烁的、蕴含着汉语文字独特文化根性的形式美感与节奏美感,一直保持着深切的感应和沉醉。《凶年逸稿》《给我如水的丝竹》《水手》《秋之声》《建筑》《河床》《色的爆破》《招魂之舞》《悬棺》《冷色调的有小酒店的风景》《眩惑》《听候召唤 :赶路》《盘陀 :未闻的故事》《极地民居》《在古原骑车旅行》《一片芳草》《这夜,额头锯痛》《拿撒勒人》《花朵受难》《意义空白》《薄曙:沉重之后的轻松》《意义的求索》……不一而足。这些作品中整饬、均衡、对称的语句对偶虽说都体现在局部,但它们足够传递出昌耀对古典诗歌气韵、节奏、审美语境深度欣赏的强大信息。唯一和《玫瑰》形制极度相仿的是1994年写下的《菊》。《玫瑰》以两句为一节,共分为九节;《菊》则是四句为一节,共分为三节。稍加比对,《玫瑰》最长的句子字数超过《菊》。《菊》是诗人正常情况下的写作,而《玫瑰》则是在极端境况下的写作。在忍受病魔的极度创痛中写下如此齐整的诗行,我们不能不为昌耀在诗歌上最后施展的“绝技”而惊叹不已。在平静、从容状态下写出整齐的诗句相对容易,在大限将至的峻急时刻写下如此整齐的诗句,则无异于他9年前写过的那位以手掌在土地上划行的关西大汉,每前行一步“像是匍匐波涛将溯流而上的船只艰难推进”。这一定是他在灵魂得到片刻宁静时的倾心灌注,或者说是以他顷刻间获取的“纯粹美之模拟”和审美移情来镇痛和减弱难忍的痛苦。即便是处在如此危重的当口,精敏、勇毅的昌耀为何偏要在此端端写成9节?此中当蕴含着诸如极度的尊重、九九归原、强力、长久等数字象征的隐秘信息。其整饬端庄,如他一生追求的“完美”,如一尊经过窑变的施釉大鼎。

日出


听见日出的声息蝉鸣般沙沙作响……


沙沙作响、沙沙作响、沙沙作响……

这微妙的生息沙沙作响。


静谧的是河流、山林和泉边的水瓮。

是水瓮里浮着的瓢。


但我只听得沙沙的声息。

只听得雄鸡振荡的肉冠。

只听得岩羊初醒的锥角。


垭豁口

有骑驴的农艺师结伴早行。


但我只听得沙沙的潮红

从东方的渊底沙沙地迫近。


1982.3.29


作者简介:昌耀(1936—2000),当代著名诗人,被誉为“诗人中的诗人”。出版诗集有《昌耀抒情诗集》《命运之书》《昌耀的诗》《昌耀诗文总集》等,长期生活于青海高原。




内容简介:本书围绕昌耀诗歌和生活,采用图、文、声并茂的形式编辑而成。主要收录昌耀书写青海和西部的近百首短诗,其中穿插上百幅与昌耀有关的手迹、书信、照片等珍贵资料。每首诗都录制成朗诵音频,置于每首诗歌前面,读者扫码即可聆听。另外,卷首还有著名评论家马钧撰写的万言长序,书后附有三万多字的昌耀年谱。如此丰富多彩的内容,无疑为喜爱昌耀诗歌的读者提供了一场饕餮盛宴。


读者简介:吴旭威,青海省广播电视台高级编辑、资深记者、主持人(主持名旭东)。

王越,青海广播电视台高级编辑,青海省新闻工作者协会副主席,国家级普通话水平测试员,青海省“全民阅读”推广人。曾获中国新闻奖最高荣誉“长江韬奋奖”和全国“金话筒奖”等奖项。

程格,毕业于青海师范大学新闻学院,青海广播电视台经济广播节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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