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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我愿去读懂这求生的历史

2018-11-22原文地址

张承志《三十三年行半步》书评:我愿去读懂这求生的历史

文/杨庆祥

要怎样描述这样一部书?蓝色的布封面,中间是一帧小画,远看像船帆,近看如枫叶。在画的左侧,是一行竖排的行书——“三十三年行半步”,在画的下面有四个正楷:“张承志著”。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作家成了我的案头书。读《黑骏马》,读《北方的河》,读《金牧场》,一直读到《心灵史》,好像一场大型的协奏曲,不同的声部低沉应和,然后又在某一个高音处震荡激越。黄河、草原、骏马、贫穷的大西北和更加贫瘠的西海固,还有比贫瘠更可怕的冷漠和遗忘。一个大写的男人,正在这贫瘠的地方以笔为镐,开掘最富有的矿脉,他于是自己成为了一幅风景:与胡杨和骆驼草共命运。

在过去的阅读中,喜欢的篇章和段落不胜枚举,其中有两段经常被我引用,一段是《心灵史》的开篇:

“ 也许我追求的就是消失。长久以来,我匹马单枪,闯过了一阵又一阵。我渐渐感到了一种奇特的感情。一种渴望皈依,渴望巨大对我收容的感情。我找到了,我要把他写给你们,我的读者。它不应当仅仅是一种私人的体验。我盼望你们能了解能理解我消失期间的大西北,它也不是秀才的历史,大西北的所谓历史,早就湮灭了。……千真万确,历史就在脚下活着。”

一段是《敬重与惜别》中的一封信:

“世界的斗争,已经徐徐化为一体。只要你拿着一张单程票走出来,那么我们就会在欧洲、美洲或者亚洲相遇。不管在哪里,朋友的天线,会发现陌生的你为了斗争,正渐渐地靠近我们……来吧,只手提着行装,走向未知的城镇,和我们一起开始战斗吧!在你一边劳动一边学习革命、等待机会期间,伙伴们会送去战斗的邀请……”

没有听到这样的举意和召唤很久了。

每年我都在研究生的课堂上用4个甚至6个课时来阅读张承志,不是浮光掠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一句一句去读,然后是感动,感叹以及对世界更深刻的认知。我用这种阅读来提醒我的年轻的学生们:在流行的美学之外,还有这样一种异质和丰富的存在。

因缘际会,当这本《三十三年行半步》出版后,我居然第一时间拿到了第一本,扉页上有张承志赠给我的一行签名,下面的落款是“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书出第一本”。这是2015年到2018年文章的结集,但心路的痛苦探求,却要从1984年算起,三十三年,孤身长旅,那些浮华的喧嚣终究抵不过历史的陶冶,而大写者的雕像,不但屹立而且面容生动。

我在公主坟地铁旁的一家小咖啡馆里和张承志见了一面,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是在5年前,他到人大做一次演讲,我是组织者兼听众,没有说上几句话。这一次见面他似乎谈兴很浓,出版新书的兴奋感染了他,出版虽然大费周折,但毕竟送到了读者的眼前,那些真正赤诚的读者。他也曾经将《心灵史》出版募集到的十万美元,一份一份,一分一分,送到巴勒斯坦难民的手中。他说:此事做完。大义已了!

他大声向我朗读了书中的一段话,只有短短的三句,然后,为了解释,画了一整幅地图。

我不愿妄自菲薄。却也被这里面丰富的造词、自译、蝌蚪文、双关句,更复杂的山脉和地理、人文和信念激起了好胜的求知欲。

像以前所有的书一样,这是一本值得细读、重读和深读的书,值得我带在背包里,漫游在我整个的东欧之旅。每当我失望且沮丧的时刻,我就会翻开这本书。行半步,再行半步。道阻且长,真理的道路上荆棘满布。

我从来不敢妄托知音,但也曾一次次孤身退场,不惜背对众人的目光独行。如果行错了路,如果背弃了义,那就从头开始,再来一次:

——那正中的朝拜是什么?

——是川流不息的天命!

那我愿领受天命,去读懂这一页难过又骄傲的——求生的历史。

2018年11月6日于布达佩斯

杨庆祥,1980年生。文学博士,诗人,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院长。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评委,第五届老舍文学奖评委。

出版有思想随笔《80后,怎么办》,诗集《这些年,在人间》、《我选择哭泣和爱你》等,评论集《分裂的想象》等。

曾获中国年度青年批评家奖(2011年);第十届上海文学奖(2013年);第三届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2014年);首届《人民文学》诗歌奖(2014年);第二届《十月》青年作家奖(2015年);第四届冯牧文学奖(2016年);首届人文社科最具影响力青年学者奖(2016年)等奖项。


图文转载自腾讯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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