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西里

文/耿占坤

这一天，我们顺利地走出野牛沟，住宿在昆仑山下西大滩的“雪山情食府”，对面就是东昆仑山主峰，海拔6178米的玉珠峰。即使山峰面临着一条宽大峡谷，它依然不显得高耸奇险。只是在夕阳照耀中，在暮云烘托下，雪峰一派威严静穆。我发现，山岭之间那些蜿蜒而下的冰舌，比数年前明显退缩了许多。

进入可可西里，也与进入昆仑山有相似的感觉。如果不加提示，当置身于这个赫赫有名的地域时，人们不会有任何异样的体验，因为这只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半荒漠化的草原。好在有“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作为坐标。

一排看上去如此单薄的简易房子，背依昆仑山，面对莽莽荒原，这是中国第一个民间自然生态保护基地。在无人区，曾经有一个孤胆英雄与十八个武装盗猎者展开枪战，这听起来就是一个悲壮的故事，同时也是一种时代悖论。在城市经济如火如荼发展的背景下，另一些人也在自然界肆无忌惮地大屠杀大掠夺。那些勇敢的、热爱自然的人们，用自己的鲜血警醒社会的麻木，以自己的生命维护了另一些生命的尊严与生存的权利，也终于引起了藏羚羊保护的关注。在这里，我们采访了踏着英雄血迹而来的志愿者，体会到他们的勇气、理想和现实的孤独无助，也看到他们生活与生命缺乏保障所面临的困境。我一直认为，实际上自然不需要人类保护，因为它拥有一个上苍创造的自我完善与循环机制，人类需要做的是不去干涉它。人类需要做的是保护自己的理想，遏制自己无限膨胀的贪婪欲望。

可可西里为中国最大的一片没有永久居民的无人区，也是中国现存大型野生兽类最多的地区，北以东昆仑山主脉为限，南以唐古拉山作界，西与西藏、新疆接壤，东至青藏公路，总面积4.5万平方公里，可可西里是青藏高原隆起最猛烈的地区之一，平均海拔4800米至5500米，抬升部分形成断块山脉，下沉部分形成湖盆谷地，相嵌相间，波状起伏，在冻土风化和冰缘融冻作用下，呈现荒原风沙地貌，有可可西里山，祖尔肯乌拉山纵贯境内。

2017年7月7日，可可西里在波兰克拉科夫的世界遗产大会上通过审议，成为中国第12项世界自然遗产、第51项世界遗产。可可西里是中国面积最大的世界自然遗产、中国第一个荒野景观世界自然遗产、青藏高原上的第一个世界自然遗产。无论从自然科学、自然美学、生物结构的角度，还是自然与人文关系的角度，都可以阐述可可西里的地质地理、天然名胜、动植物样态、生态环境等多种故事。作为自然的馈赠，作为世界自然遗产，可可西里对青海、对中国以及整个地球都具有重要价值和深远意义，它的独特决定了它所享有的地位和拥有的价值。

可可西里，人们说这个名字的意思是“美丽的少女”。仿佛只有这样称呼它，才能表达对生命的礼赞。可可西里具有生物多样性与特殊性的特征 。植被类型、分布规律、代表性植物均与众不同；可可西里是我国面积最大、海拔最高、野生动物资源最为丰富的自然保护区之一，其动物类群、特有动物和代表性动物的资源丰富，拥有的野生动物多达230多种。动植物之间的平衡制约关系与相互依存关系深藏奥秘。因此，可可西里的存续，对于自然世界与人类社会都是一种智慧的检验。

是的，可可西里是世界屋脊最富神秘色彩的一块土地，它拒绝人类，却怀抱着柔弱的小草，并一任剽悍的野生动物漫步或者驰骋；它是大荒凉，也是大富有，它是原始的，但保有大地的完整性；它远离尘世，却又弥漫着来自源头的大智慧的冲动。可可西里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高原湖泊密集区之一。它有大大小小的季节性河流50多条，当长江、黄河、澜沧江浩浩奔流时，这些流程只有几公里、几十公里的小河，一样以自己的姿态流动，滋润并养育着荒原及各种生物。

可可西里有高等植物102属、202种，其中青藏高原特有的为84种。那些荒草、小花以柔弱的形态展现着生命的平和、喜悦，在高寒、荒野、冷寂中守望着江源。可可西里的植被稀疏、矮小，有紫花针茅型、羽状针茅型、西藏亚菊型及垫状草型等，为了防止强紫外线的灼伤，大多数植物叶背均为毛背——很密很密的毛背，植株矮小，这是为了抵御大风，但均富含蛋白质。植物花朵的色彩比较简约，有白色花、红色花和蓝紫色花，人们几乎看不到黄色花，因为黄色对紫外线的反应吸收更为强烈。不少植物叶面收缩成刺，丛生作莲座状。

绿绒蒿　文德 摄

在江源区的河谷滩地上，生长着一种叫“西藏沙棘”的乔本植物，初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乔木，而更像是草本类植物，它们一簇簇、一株株紧贴着地表生长，我用一副眼镜竖起来与它们比较高低。在几乎没有无霜期的高寒地带，它们凭借着滩地沙砾的保温作用，一年一度艰难而又从容地完成着花开叶落的生命过程。它们也许曾经长得十分高大，只是在高原不断抬升的过程中，为了求得生存才逐渐变得矮小了。它所生长的黄澄澄的小果子，几乎不得不结到沙砾中。望着它我心中感叹：生存的艰难以及生命的坚毅和美丽也尽在其中了。

其实，即使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也并不能更多地以及准确地告诉我那些植物的名字，哪些草类是否可以食用或者营养是否丰富，由牛羊自己确定，他们完全不需要操心。当然，这些数字和名称可以从专业书籍上查到，这里有上百种草本和木本植物，还有高原特有的药用植物。其实，作为一个热爱高原草原、追求自然的人，我们没有必要一一认识它们，我们看到它们，知道它们在这广阔天地自由、顽强、美丽、生机勃勃，也许这已经足够了。

摘自《走进长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