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柴达木盆地

文/耿占坤

长江源头地区，位于青海南部高原，玉树藏族自治州境内，然而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交通方便，它又作为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的一块飞地而被治理。所以前往长江源的路途要穿越柴达木盆地，进入昆仑山腹地。

下午从西宁出发，晚上住青海湖畔的黑马河。途中我乘坐的6号车爆了一次胎，其他一切顺利。

苍蝇也是肉

晚饭时有一个小插曲。我们在一家当地人开的小饭馆用餐，当那盘番茄炒鸡蛋还剩三分之一时，发现里面有一只苍蝇。我们把老板娘叫来，问她怎么办。老板娘用困惑的目光扫了我们一遍，仿佛这是一个不成问题的问题，然后她拿起筷子把它挑出去转身离开。我们也困惑了，这样就解决了吗？我们提出退钱。老板娘想了想说：“这盘菜你们已经快吃完了，就收它的一半钱吧。”我们惊呼，七嘴八舌地说这盘菜不仅不能收钱还应该再赔一份。老板娘露出十分无辜的表情，她有些激动地争辩说：“怎么能这样呢？这苍蝇是个活物，它有翅膀自己飞进去的，又不是我们抓住放了进去。”我看到她委屈得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大家似乎有些意外。于是我开玩笑说：“算啦，苍蝇也是肉嘛！”我们按原价付了钱。事后我对大家说，老板娘并不是诚心抵赖，因为在这样的自然环境中，这种小餐馆不可能杜绝苍蝇飞入，在她看来，一只苍蝇飞进菜里这种事再平常不过了，根本没理由大惊小怪。并且在藏族聚居地区，人们有不随意杀生的观念，包括苍蝇以及其他我们人类讨厌的生物，他们最多只是驱赶而已。

早晨在黑马河看到雨中牧场的景象。黑帐房撒在草原上，炊烟从帐房顶袅袅升起，女人在细雨中挤牛奶，雨雾中的草原显得格外宁静悠远。

在饭馆，每人要了一碗羊肉粉汤，结果大多数人都嫌羊肉太多而粉条太少。老板奇怪地说：“粉条有的是，它比羊肉便宜多啦！”可是我们多数人消受不起这么多肉。

时空隧道青藏公路

当混沌初开，天地剥离，巨人化作星云之后，那时的世界是一种怎样的面貌？或者，当大地冲撞，山河崩裂，原始的海洋撤退之后，那时的世界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假如神话和科学的解释都过于简单抽象，那就沿着青藏公路进入柴达木盆地去看一看吧。

青藏公路某处正在修涵洞，一辆大卡车正好横着翻了进去，把公路死死堵住。足有一百多辆车在等候。据说从凌晨四点起，已经堵了八个小时，而吊车还不知道何时能来。我们请工人在路边填出一段通道，几辆车贴着勉强开了过去。

其实，经过多年翻新升级，青藏公路已经非常好走了。翻过橡皮山，一路下坡就进入柴达木盆地。许多路段平坦笔直，黑黝黝的路面在戈壁滩上十分醒目，一直通向远方，抵达天地相连处，所以人们往往称其为“天路”。从橡皮山下到香日德这段路程，集中了许多自然和人文景观。

茶卡处在柴达木盆地东部边缘，是一个富藏氯化钠的盐湖，采盐历史悠久，史籍中称其为“青盐”，以盐晶饱满质纯味正而闻名。盐湖有一百多平方公里，如冰雪铺地。过茶卡到都兰一带，完全是沿古丝绸之路辅道（丝绸南路）而行，这个区域有庞大的吐谷浑和吐蕃古墓葬群，沿途还有古岩画、班禅行辕和山中活化石一般的森林古柏。继续前进，两侧有吐谷浑古城遗址、诺木洪文化遗址、原始梭梭林区和作为原始纪念碑的贝壳梁。

香日德是一片荒漠戈壁中的绿洲，在长途旅行和苍凉单调的景色令我身心疲惫不堪的时候，它突然出现在面前，使我精神为之一振，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中发现了一座绿色岛屿。然而我看到这座荒漠中的岛屿正面临着威胁，四面的黄沙正在悄悄地向这个绿色的小盆地移动，一些沙丘已经在农田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从沙丘下掩埋的庄稼来看，黄沙刚刚入侵不久。

“天路” 

从香日德到格尔木，大概有300多公里的坦途。戈壁滩一望无际，道路上连一个小弯或者一个小坡度都没有。开路车看来打算补回被耽误的时间。这恰恰是最危险的。在这种毫无变化的环境里，乘车者早已呼呼大睡，再加上对面几乎没有来车，司机最容易疲倦甚至会打盹，所以这一道经常发生翻车的事故。于是我不得不没话找话地同司机聊天，一根接一根给他点烟。然而当第三辆车像醉汉一样摇摇摆摆差点冲下公路时，我只得用对讲机让车辆停下来休息。

青藏公路　赵金德 摄

也许我会提心吊胆，但是无论如何，对于乘车人来说，行驶在青藏公路上肯定是难得的旅行享受，给我带来一种近于豪迈的感觉。况且我从不打瞌睡。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无论是置身于柴达木盆地，行进在天路旅途，还是站在雪山脚下，我都情不自禁地如此仰天长问。一次又一次，我在敬畏和谦卑中感悟到生命的珍贵与美好。

摘自《走进长江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