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逍遥的黑熊

文/〔美〕 埃诺斯·米尔斯

译/董继平

图/李    伟

黑熊，“林中快乐的小无赖”

一个起风的秋日，我坐在山上的一片森林中，观察一枚枚松果落下来，越过一片陡峭的青草丛生的开阔地而弹跳、滚动。一只黑熊开始越过那片开阔地，而就在此时，一枚松果落在附近，在它面前轻轻地、高高地跳起，它见状，便跳起来去抓那枚松果，用左前爪击打。很快，另外两枚松果也掉落下来，只见它闪电般左冲右突，追逐那两枚松果。接着三四枚松果一起落下来，此时它静立着，目光一次追随一枚松果，观察滚得最远的那枚松果。一枚松果着地后弹跳起来，落在它背上的皮毛中，只见它懒洋洋地扭头看了看，更懒洋洋地蜷曲着身子，试图把脑袋伸过去用牙齿咬住它。接着，它绕着圈子跑了三四次，停下来看着那枚松果，然后又再次绕圈。它翻身滚动，咬住那枚松果，将其扔掉，又将其咬住，转身看着那些正在掉落的松果，然后就继续前行，一脸茫然地走进树林。

印第安人给很多动物取过名字，他们都抓住了那种动物的特性。但是，印第安人给黑熊所取的名字，却不如一个白种猎人给黑熊所取的名字——“林中快乐的小无赖”。很多年来，数不胜数的虚假故事把黑熊说成是凶猛的动物，还把人们追上树云云，其实这些都不是真实的。由于如此展示黑熊的活力，给这种动物带来太多的麻烦甚至杀身之祸，事实上，它的危险程度还不如带着幼雏的老母鸡和所谓温顺的牛。

美国黑熊是快乐的流浪者，毫无邪恶的意图，拥有展现在哈克贝利·费恩（Huckleberry Finn）身上那种无拘无束的漠然，具有男孩子身上多种懒散、喜欢恶作剧的特性。相比任何其他黑熊故事，那出嬉戏、欢闹的滑稽剧《阿肯色熊》（The Arkansaw Bear）就很精彩，把这种具有典型美国特征的动物的真实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我曾经看见一只小黑熊来到林间空地，它显然很孤单，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它准备好了嬉戏，却又没有任何可以与之嬉戏的人和物。就在此时，一只浑身长满刺的豪猪蹒跚而来，那只小黑熊便紧随其后，努力试图跟它嬉戏，但那只豪猪很迟钝，露出一副冷漠的样子，根本不理睬对方的热情，径直走进树林去了。那只黑熊的热情受挫，便像狗一样蹲坐下来，四处观察，期待有什么东西出现。

一天，我用望远镜观察众多山地野绵羊的活动，不料一只黑熊从附近的树林中走出来，一路曳行着走向那群羊，显然在沿着一条野生动物小径前行，而那群羊则正好站在小径上，挡住了它的去路。不过，那些羊对黑熊的出现并没有流露出兴趣，而黑熊对野绵羊的存在也毫不在乎。当那只黑熊经过一只站在小径边的公羊时，它没有发出任何警告，便装出一副虚张声势、十分可怕的样子，一下子就朝那只公羊冲了过去。不过，它只是在玩恶作剧而已，并故意没有扑到那只公羊身上，但这一行动却惹恼了公羊，它不依不饶，立即转身用头角猛然撞击黑熊，黑熊朝侧边宽宽地横跨出一步，躲开公羊正面袭击的力量，但屁股却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随后，那只黑熊也不反击，只是不紧不慢，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继续曳行。来到九米开外的地方，它又猛然冲向一根树桩，左右击打，仿佛它希望那根树桩被自己彻底吓倒。然后，它没回头看一眼就继续向前走了。这只黑熊始终在虚张声势，但即便是虚张声势，也是一种滑稽可笑的失败，一秒钟之后，它又会满怀热情，再次尝试它那种特有的虚张声势。

黑熊幼崽漫游荒野的欢乐时光

在追踪黑熊的过程中，我度过了欢乐的时光。有一天早晨，在一场大雪之后，天空刚刚晴朗起来，我就出发前往一个河狸聚居地。在距离我的小木屋400来米的地方，我偶然遇到了一只显然是1岁的黑熊幼崽留下的踪迹。在湿漉漉的新雪上，那些踪迹留下了几乎完美的熊爪模型，就像人类的赤脚。那些踪迹很新，是在飘雪停下之后半小时内留下的。那样的踪迹太美好，因此我肯定不会错过，而且由于距离那只黑熊幼崽如此之近，我就追踪了起来，它可能也正在前往那个河狸聚居地。在继续行进之前，我还眺望前面，希望能看见它的身影。

一边向前追踪，一边查看那只幼熊的踪迹，它的踪迹表明它看见了一个雪球从附近的山坡上滚下来，转向了一边。而分散在一个陡峭之处的斑斑落雪表明，它肯定看见了那个雪球滚下来，而且在雪球滚落之际还伸出爪子对其击打。

就在较远处，它显然决定顺着山坡滑雪。它攀登了几步，来到一个陡峭之处的顶上。大灰熊滑雪的时候，通常会在积雪中坐下来，用一只前爪推动身子前行。但这只黑熊幼崽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式——它把身子俯卧在积雪中，肚腹朝下，一路滑下去。

又前行了一阵，它停下来跟一棵柳树嬉戏。这棵柳树被积雪压得弯了下来，那只幼熊在经过之际震落了树上的积雪，柳树枝条才抬起了头，那只幼熊看见柳树在动，满心欢喜，便停下来跟它嬉戏，对其两三次掌击，然后绕着转圈，仿佛在观察它，或者期盼它跳起来。但柳树并没有跳起来，而在那只幼熊动身前行的时候，它自己倒是跳跃了一下。

它的踪迹表明，它突然远远地跳跃到一丛柳树后面，在那里四下窥视，它用后腿伫立，先是朝一边窥视，接着又朝另一边窥视，似乎有些惊魂不定。究竟是什么东西惊吓了它？我朝着它跳到柳树丛后面时所行走的那个方向前行，看见了一只丛林狼在枯死的松树间跳跃、追逐野兔时留下的痕迹，肯定是其跳跃、追逐时所发出的声响，惊动了那只幼熊，吓得它躲藏起来，直到探明发生了什么，它才从隐身处走出来。

那只幼熊也走过去，试图查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它几乎绕着那个危险点行走了好一阵，才朝那里走过去。那只野兔逃脱了丛林狼的追捕，幼熊也沿着痕迹追踪，在两三个地方把鼻子贴在痕迹上嗅闻。就在它嗅闻之际，一只囊地鼠（gopher）在积雪下面移动，吸引了它的注意，它迈着短小的步子慢慢走动，直到靠近才伸出左前爪猛然击打，就像一个在追逐蚱蜢的人。雪地上留下的几滴血表明，它成功地捕获了猎物。

“驯熊人”与熊建立亲密关系

不久，那只黑熊幼崽便走向池塘中的河狸房子，爬到屋顶上，在这里，它抓扒了好几次，然后就像狗一样蹲坐下来。接着，它把鼻子紧贴在屋顶的积雪中，我猜想它在探查来自河狸房子里面的气味信息。当我站在屋顶上，我能看见别的动物留下的踪迹，那些踪迹通向大约15米开外的一片松树丛。松树后面，一只丛林狼隐蔽起来，我猜它在观察那只幼熊的行动。那只丛林狼只有三条腿，好一阵子之前，它不幸失去了一只脚，因为在一些地方，它那只残废的脚触及地面，在雪地上留下的印痕，表明它那只残废的脚已经愈合了。

那只幼熊离开河狸房子的屋顶，走进河狸堤坝下面一个柳树丛生的地方。没有从柳树林中出来的踪迹。我凝神谛听，却没有听见任何动静。那只幼熊很可能在柳树丛中静静地伫立着，想打探我接下来会朝哪个方向前行。正当我站在那里，很多从柳树上面飞过的喜鹊（magpie）突然转身、歇落，它们前倾身子，在观察什么，我想它们可能在观察那只幼熊，它也很可能在静悄悄地挖掘耗子。我把一块石头扔进去，树丛中立即响起一阵飞奔的声音，接着是一排柳树左右摇晃，树上的积雪撒落下来。不久，那只幼熊便从山坡上飞奔而出，它停下来看了一眼，接着就闯进了一片茂密的松树丛。此时我动身回家，打算第二天早晨再来回溯那只幼熊的踪迹，从积雪中查明前一天它在哪里过夜。

跟我所熟悉的其他动物相比，黑熊具备了更像男孩子一般的特征。像男孩子一样，它具有显著的可能性。不幸的是，大多数跟人类接触的熊都因为人类的责备和逗弄而给毁了，但我知道也有一些黑熊宠物受到了善待，因此它们的回应也很高贵，展现出机警、善良和忠诚。

若干年前，在黄石国家公园（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的湖泊旅馆（Lake Hotel），客人们就给乔治·弗里德里克·迪尔夫人（Mrs. George Frederick Diehl）取了个绰号——“驯熊人”，因为她与熊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她始终如一地平静、温和，不仅一点儿不怕熊，还格外喜欢它们。这种结合关系赢得了熊的友谊，其中一头熊对她喜爱有加，热切地跟着她到处走动，紧追不舍，显现出像狗那样的信任和忠诚。只要她一出现，那个地区所有的熊都会展现出最佳的举止来迎接她。

在黑熊以前的大多数领地上，它都不见了踪影，但在大多数地区，由于它是捕鼠能手，在生物学领域中具有一定的经济地位，因此很多个州的野生动物保护者正在促成对黑熊实行禁猎期，以免这种动物完全灭绝。

美洲黑熊（Ursus americanus），最初出现在北美的大部分地区。这种动物显示出轻微的变种，但在各处，它的特征在本质上都相同。我认为，它在各处都是技巧娴熟的爬树者，如此频繁地使用树，因此它堪称栖在树上的四足动物。然而，它又是游泳健将。它会吃掉任何可食之物，当然除了人肉，尽管它很喜欢蜂蜜，但实际上很多黑熊可能还不知道蜂蜜是什么味道就死了。至于体色，在很多地区，大多数黑熊为棕色或肉桂色，但从颜色测试来判断，恐怕只有专家才能辨别出黑熊和大灰熊之间的差异。

摘自《荒野漫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