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垣——天帝政权最高的行政机构所在地

文/陈久金

一、太微垣墙诸星官的含义

太微垣，即天帝政权最高的行政机构所在地。人间的帝王通常将其住处与最高行政机构帝廷混合在一起，俗称皇宫或紫宫。但也有帝王的寝宫与其办公机构是分开的，人们想象中的天帝寝宫与帝廷就是分开的。天帝的宫廷就是太微垣。

《史记·天官书》将天上的星空世界分为五个天区，即黄道带的四方加上中央紫宫。所谓三垣二十八宿的全天区划是直到《晋书·天文志》才出现的，可见中国星空的分区观念在不断发展。不过，在《天官书》中有太微和天市这两个星名，尚未见有垣墙的划分。而所谓天市，仅仅是4颗星组成的一个星官。由于南方七宿和东方七宿的分布大都出现在赤道以南，在紫微垣与南方、东方黄道带星空之间留下了广阔的空间，故汉代的天文学家才将太微垣和天市垣补充进来，形成了两块星空的天区。所以，如果仍按《天官书》的分区办法，再补充进太微、天市两个天区，那么全天分为东西南北中和太微、天市计七个天区，又称三垣二十八宿，它实际概括了全天所有星座。但实际上，太微垣和天市垣比以上五个天区要小得多。以太微垣为例，其东西方向跨度不过约30度左右、南北不过20度左右的范围，共包括20个星座。

太微垣的南部差不多正好位于秋分点，秋分点往南，正对着翼轸二宿；太微垣的东面为大角、左右摄提和角宿；西面正与轩辕星相邻；正北对着北斗星。太微垣中的星均较暗淡，其中最亮的星五帝座一，在西方称为狮子β星，也只是一颗2等星，其余诸星均在3~5等之间。

前已述及，秋分点正位于太微垣的南部，这表明赤道和黄道都经过太微垣的南部，故《天官书》曰：“太微，三光之廷。”三光指的是日、月、行星三种天体，即太阳、月亮和五大行星的运行都要经过太微垣的南部，故中国古代的天象记录中常有某星犯太微、犯左右执法、犯五帝座等内容。

按照《晋书·天文志》，太微垣（见图）的左右垣墙之星各有5颗，其东面自南至北依次为左执法、上相、次相、次将、上将；西面自南至北依次为右执法、上将、次将、次相、上相。即上相、次相、上将、次将各有两班，分列左右。执法官也有两个，左面的称左执法，右面的称右执法。

图 太微垣星图

引自顾锡畴《天文图》。天帝办公的地方称为太微垣，天帝坐于五帝座的位置，由三公、九卿、五诸侯等伴随

左执法为廷尉，而右执法为御史大夫，这二者的职务是不同的。廷尉是刑狱方面的执法官，而御史大夫则负责监察、执法、兼管文书图籍等事。右执法（御史大夫）在秦时是仅次于丞相的中央最高长官，他与丞相、太尉合称三公。上相，通常为宰相的尊称，周代时专指朝觐会同之官。次相，是指副丞相。秦汉时的将领，分上、次二等，上将是最高职位的将军，次将为辅助领兵的将军。

天廷既有垣墙，就有用于进出的大门。在太微垣的正面有端门；在太微垣的每颗将相星的下面，均有一座门与其相配，东面自下而上依次为左掖门、东太阳门、东中华门、东太阴门，西面自下而上依次为右掖门、西太阳门、西中华门、西太阴门。看来，一个官要负责把守一个宫门，左右执法官则都守候在端门。

二、太微垣墙内诸星官一览

太微垣诸星可分垣墙、垣墙内和垣墙外三个部分。本节所要介绍的就是垣墙内诸星座。

首先是五帝座五星。五帝座一是太微垣内最明亮的星，是一颗2等星。五帝座如大写的X，五帝座一位于中央。太微垣以五帝座为中心，位于太微垣墙内的中部，隔着内屏四星，与诸大臣列于垣墙之内。按通常的理解，五帝座为五个古帝王的座位。但天帝即上帝，他的形象只有—个，其办事的地方可以有多处，也就是说可以有多处帝座，天子在不同的地方处理不同的政事，因此这里的五帝座，实即《明堂位》所载天子在不同季节坐在不同的厅堂里办理政事之用。一岁分为五季，每季坐在不同的厅堂，春季在东方苍帝之位，夏季在南方炎帝之位，季夏在中央黄帝之位，秋季在西方白帝之位，冬季在北方黑帝之位。就是说不管是五帝座中的任何一个帝座，都仍然是由天帝去坐，并不是除掉天帝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古帝去处理政事。这个概念是必须弄清楚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普天之上，只有一个天帝。绝不能将天帝与天帝的座位弄混淆。太微垣内的五帝座是天帝一年四季在这五处轮流办公的地方，天帝领导和指挥着太微垣内诸大臣开展全国各地的行政活动。

在帝廷之上，另有百官与近臣之分。天子设置内屏，与百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有利于维护帝王的尊严和安全。内屏四星就发挥了这个重要作用。内屏四星的排列形状似屏风，坐落在太微垣门内，五帝座之南，靠近左执法处。屏就是屏蔽遮挡之意。星座中有内屏、外屏和屏星三座屏幕。外屏七星在奎宿之南，起到阻碍天溷的作用。天溷就是天上的猪圈。由于古代还有奎为天猪的说法，故设外屏以障天目。屏星在玉井南，因参宿之南有厕星，故也需设立屏障，起到遮挡的作用。在内屏之内，只有五帝座、太子、从官和幸臣四个星座。这是天帝的近臣和亲信，故无须遮挡。太子是天子的储君，在正式接位之前，也需陪伴在天子周围，帮助处理国政，同时也在不断学习和掌握一些执掌国家大政的技能。从官是跟随在天子身边处理各种具体杂务的人员。幸臣为天子宠幸之臣，经常陪伴在天子周围，为天子提供各种参考意见，天子也喜欢听从幸臣的各种意见。

关于五诸侯，《天官书》与较晚的《晋书·天文志》等的说法各不相同。《天官书》曰：“门内六星，诸侯。”故《天官书》所说的诸侯星的方位只指明是门内，但没有具体说明是哪几颗星。所述星数也不是5颗，而是6颗。《晋书·天文志》则说：“九卿西五星，曰内五诸侯。内侍天子，不之国也。”宋代以后的星图，其五诸侯是在九卿的北面。这个五诸侯，明确地说是内五诸侯，是无须回到自己的诸侯国中去的，整天陪伴天子参与国政。外五诸侯五星，在东井之北。外五诸侯的任务只是治理好本诸侯国的国政，并执行中央政府颁布的统一法令。必须说明，一个帝国之内并不一定正好设立五个诸侯国，而是要看当时政治形势的需要来确定。当然，作为内诸侯，可以只用五个，以合五行之数。并不是所有诸侯国都要配内外两套官员的。诸侯，也有同姓和异姓之别。通常，皇帝都要分封其同姓兄弟叔侄为诸侯，用以壮大辅助皇室。异姓诸侯则往往是功勋卓著的大臣和皇帝的心腹。

三公、九卿和五诸侯等百官，与天子、太子等，在中间隔着内屏，只有在上朝办事之时，百官才能面见天子，奏事或发表自己的政见。在五帝座和内屏的东南面，有三公三星和谒者一星。在三公的北面还有九卿三星。三公为辅助天子负责全国军政事务的最高长官，是天子的左右臂。他们不仅在朝廷上与百官共同议事，还可以经常出入后宫，面见天子，与天子私下协商机密大事。故不仅在太微垣内有三公出入，在紫微垣中也可见到三公星、三师星等主要大臣。三公和三师实际上是一回事，故在太微垣中，不再出现三师星名了。

九卿三星在三公之北、五诸侯之南。三公九卿起自周代，秦汉时沿用，具体为太常、光禄勋，卫尉、太仆、廷尉、大鸿胪、宗正、大司农、少府计9个职位。所以，按说天上的九卿，也应由9颗组成，但这里只有3颗，也就只能作为九卿的代表了。九卿为中央各种行政机关的总称，相当于后世中央机关中的各个部。九卿在秦汉以前职权较重，在魏晋以后，又专设尚书，负责各个部门的行政，而九卿则退为专门掌管部内一部分事务，职权较轻。明清时的吏、户、礼、兵、刑、工所谓六部，就是秦汉时九卿演变的机构。

在左右执法星的门内，有谒者一星。这个官职是春秋战国时设置的，为国君掌管传达命令、负责引见臣下等事。其职位虽然不高，但却是天子的近臣。在古代，谒者有时由宦官充任。

三、太微垣墙外诸星官一览

在太微垣墙外的正北面是郎位十五星。在郎位的东面有郎将一星，在郎位的西面又有虎贲一星。这3个星座都与郎这个职位有关，故我们在此一并予以介绍。

郎官，为帝王侍从官的通称。郎，与廊宇通。就字面含义来说，郎官即等待在皇宫廊下，准备护卫陪从，等待差遣的官员。战国时有此建制，秦汉时沿用。郎官的人数多少不定，有文职和武职两种。文职负责文学、技艺；武职负责守卫和差遣等。郎将和虎贲，就是郎官中的武职官员。郎将即郎中将，是保卫皇宫卫队的统领。虎贲是古时对勇士的称呼。《开元占经》虎贲注曰：“虎贲士，以虎皮为冠，示威猛也。”

常陈七星，在太微垣的正北。其含义和功用，无人做过解释。《晋书·天文志》说：“常陈七星，如毕状，在帝坐北，天子宿卫武贲之士，以设强御也。星摇动，天子自出，明则武兵用，微则兵弱。”按这种解释，则常陈当为天子的宿卫虎贲，这个星座的名称和任务，当与郎将和虎贲两个星座重复。我个人以为，这里的常陈就是常侍。秦汉时有中常侍，魏晋时有散骑常侍，常由宦官充任，为经常侍卫在天子左右的官。且陈字的含义，也与侍字相当。

三台六星在太微垣墙外西北部，两两相立，如台阶之状。三台为汉时对尚书、御史、谒者的总称。御史为宪台，尚书为中台，谒者为外台，合称三台。《后汉书·袁绍传》曰：“坐召三台，专制朝政。”其中所说的三台，大概就是指以上三员。不过，从三台在太微垣中的位置及星占学上的功能来分析，这个三台星应该不是以上所述三大官员，而应是天廷上的三个台阶，理由是，在同一个太微垣中，已有了三公和谒者，从逻辑上来说，在同一个天区中，就不该在两处出现同一个星座名称或含义相同的星座。例如，既然在左执法旁有了谒者星座，其三台之处，台就不该也是谒者。又如星占书《礼含文嘉》曰：“三台为天阶，太一蹑以上下，一曰天阶。”《黄帝占》曰：“泰阶，天之三阶也。上阶上星为天子，下星为女主；中阶上星为诸侯、三公，下星为卿、大夫；下阶上星为士，下星为庶民，所以和阴阳而理万物。”故可以利用三台星中的不同星，对不同阶层的人作出占卜，不只对应于御史、尚书、谒者3个大员。

在太微垣墙外的西北方向，近虎贲星处，有少微星4颗，呈南北方向排列。就凭这小小的4颗星，在名称上怎么能与太微垣并列呢？原来，太微垣虽然星座众多，它仅仅代表在朝为官、执掌各方权柄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还有许多没有在朝当官的隐逸之士，这4颗星就是代表许多在野隐逸之士的。《石氏赞》曰：“少微四星，逸士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黄帝占》曰：“少微星明而行列，王者任贤良，举隐逸，才用，天下安。其不明，微而不见，贤良不出，术士潜藏，人主不安。”在传统社会，能否善于任用隐逸之士为国家服务被看作社会是否安定的重要标志，故专门为隐士设立了一个星座，为星占家所观测和引用。

在太微垣的西南垣墙外有明堂三星，在明堂之西又有灵台三星。这两组星座之星名均为庭院式的台式建筑。明堂为天子祭祀、庆赏、宣明政教的地方。在古代，明堂的建筑格式是很有讲究的，它象征着每个朝代的文化传统，三代时，明堂建筑风格各不相同。古时将皇家的天文台称为灵台，用以观测天象。《晋书·天文志》曰：“灵台，观台也，主观云物，察符瑞，候灾变也。”是说测候天象以占卜军国大事吉凶，是古代灵台和天文学家为皇家服务的主要功能之一。

摘自《中国古代星空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