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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出没”的故事

2020-07-27摘自《中华水塔》第七章原文地址

“熊出没”的故事

文/陈启文

随着海拔逐渐升高,我们已进入楚玛尔河上游,空山寂静,旷野无人。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流水声正慢慢低下去,河谷越缩越紧并且越陷越深,两岸如锈蚀的刀刃,那红得像铁锈一样的河水仿佛在刀刃间沉缓地流淌。山脉与河流一直保持一致的方向,自西向东平行延伸,山与山之间夹峙着辽阔的沉积盆地,而在山岭与盆地之间,还有从地底喷涌而出的灰色和褐色的熔岩,这是亿万年前留下来的一处处荒诞诡异的火山遗迹。走到这里,感觉已经进入了地球的边缘,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荒原,相当于英国国土面积,在高清卫星地图上还是一片绝对空白,只有通过高原的太阳和遥远山巅上闪烁的冰峰,才能辨认出大致的方位。

若是在这杳无人迹的荒原上冒出了一个人影,你会猛不丁吓一跳,这,这地方还有人?

我听一位巡山队员讲过,就在去年冬天,一场暴风雪刚过,他们几个队员在驾车巡护途中,远远看见白茫茫的原野上现出一个人影,用手捂着脑袋在艰难地跋涉。一个人走在这荒原雪野中,实在太危险了,要是碰到了熊啊狼啊那可不得了,他们还想驱车赶上去捎那人一程,眼看那人影越来越近了,司机按了一下喇叭,那人影忽然四肢着地呼啦呼啦地跑掉了。哈,哪是人啊,一头大哈熊!

哈熊,是人们对西藏棕熊的俗称,这是世界上最稀少的棕熊之一,它还有不少的别名,藏熊、灰熊、藏马熊,其外形与黑熊(狗熊)差不多,但个头比黑熊更大,脑袋又大又圆,毛色以棕褐色为主,颈项处长着一圈白毛,像是系着一条白围脖。这家伙体型壮硕,肩背隆起,霸气十足,一头公熊体重大约三百至六百公斤,有的甚至高达八百公斤,而母熊的体重一般只有公熊的一半。这是陆地上食肉目体型最大的哺乳动物之一,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除了人类,这大哈熊在野生状态下几乎没有天敌,它们是当之无愧的高原之王,也是青藏高原上真正的山大王。

棕熊堪称是生物进化的奇迹,在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中,逐渐繁衍出二十个亚种,在中国境内就有三个亚种:喜马拉雅棕熊、西藏棕熊和东北棕熊。在喜马拉雅雪山流传着一个关于“雪人”的神奇传说,据说那是一种生活在世界屋脊上的神秘人类。在近代欧洲漫画之父艾尔热市面多为埃尔热的《丁丁历险记》中,丁丁曾经游历西藏,并在喜马拉雅雪山遇见了传说中的“雪人”。随着《丁丁历险记》享誉全球,喜马拉雅“雪人”在西方几乎家喻户晓。很多西方探险家在少年时代都读过《丁丁历险记》,一个个都成了“雪人”迷。这也是他们成年后远赴青藏高原探险的一种潜意识吧。迄今,人类已采集到二十多份来自“雪人”的样品,包括骨头、毛发、组织和粪便,结果发现那神秘的“雪人”其实是喜马拉雅棕熊或西藏棕熊。由于棕熊特别喜欢模仿人的行为,时常“被发人立”,又加之其形态五官非常拟人化,历史上还有人把棕熊误认为野人,又称人熊。在藏族的传说中,高原狼被视为山神的看家狗,雪豹被视为山神的象征,但棕熊没有被神化,而是拟人化,棕熊是人类的舅舅。而在西方,棕熊则被妖魔化,被视为魔鬼的化身。

熊是楚玛尔河谷神出鬼没的魔影,这河谷里最多的便是西藏棕熊。野生动物大多昼伏夜出,不说那月黑风高的夜里,哪怕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行于楚玛尔河谷,一路上也是阴风恻恻,杀机四伏。又加之棕熊特别喜欢模仿人的行为,你明明看见的是一个人,一眨眼变成了一头熊,那还真是怪吓人的。这荒原上与熊遭遇最多的,就是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的那些巡山队员。一天晚上,几个小伙子在暴风雪中巡山归来,他们的帐篷就搭在楚玛尔河谷的一个避风口,当时已被半埋在雪堆里。他们扒开冰雪,推开帐篷门,一开灯,发现屋里有人,那钢丝床上竟然躺着一个酒气熏天的大汉,身上还盖着一件巡山队员的军大衣,床下还扔着十几个啤酒瓶和一大堆吃剩下的骨头。这家伙是谁呢,怎么喝得醉醺醺的?乍一想,他们还以为是来这儿寻找自家牛羊的牧人,临时钻进这帐篷里躲避风雪。可掀开大衣一看,老天,哪是人啊,又是一头大哈熊!

这熊出没的故事,还有更逗的。据说一个牧人在楚玛尔河谷搭了个帐篷,他去河边打水回来,一掀门帘,看见帐篷里坐着一个壮汉,一边吃糌粑,一边喝着青稞酒。这家伙是谁呢?他定睛一看,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嘀咕:“这家伙到底是个人呐还是个熊啊?太恐怖了,难道世界末日来了吗?”那大哈熊竟然高举着酒碗回答他:“大哥你别害怕,世界末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来了!”——这是一个不能当真的故事,却也是一个言简意赅的寓言。多少年前,人类曾经把熊逼到了濒临灭绝的末日,如今这频频光临的熊又似乎正在把人类逼到了世界末日。近年来,随着人类对熊采取严格保护措施,熊也正在成为人类的灾难——熊灾。

这一带属于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缓冲区,还有一些牧人在高寒草地上放牧,但很少。在那一条条看不到尽头的山沟里,往往只住着一户牧民。那也是典型的深山独居户,哪怕是最近的邻居,从一户牧民家到另一户家,翻过一座山,往往要走一两天时间,山沟里没有手机信号,牧民之间只能用对讲机联系,一般是寻找自家丢失的牛羊,如果羊丢了找不到,很可能就是被狼给吃掉了,如果牦牛丢了找不到,很可能就是被熊吃掉了。若是一只羊丢了,最多也就值千儿八百的,牧人一般不会费太多的功夫去寻找,若是一头牦牛丢了,价值上万啊,死活都要找到。

当一个寻找牦牛的牧人忽然从路边上冒出来,我还真是条件反射般的吓了一大跳,这家伙到底是个人呐还是个熊啊?他也真是长得像棕熊一样壮实,一伸手,就用那只从藏袍里露出来的粗壮胳膊把我们的车给拦住了。但他又很有礼貌,先摘掉头上的毡帽,捂着胸口向我们行礼问候:“扎西德勒!”在简短的交流后,我们知道了,这位牧人叫土登阿旺,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条山沟里,他向我们打听,这一路上过来有没有看见一只角的牦牛?我们几个都使劲摇头。这还真是稀奇了,牦牛都长着两只大弯角,一只角,那不成犀牛了?土登阿旺打着手势,比比画画,用结结巴巴的汉语很费劲地跟我们解释,他那丢失的牦牛有多威风多厉害,去年打败过一群狼,今年上半年又打败过一头闯进了他家牛圈里的大哈熊,它的一只角深深插进了大哈熊的肩胛骨里,那熊怎么甩也甩不掉,硬生生地把一只牛角给别断了。

我深信这位藏族牧人的诚实,这一只牛角的传奇,验证了高原上的王者之争。西藏棕熊是所向无敌的高原之王,而牦牛,尤其是野牦牛,则是草食动物中当之无愧的王者,这一场王者之争,也是食物链顶端的高峰对决,必有一场凶猛而血腥的厮杀,只是,牦牛只吃草不吃肉,而棕熊既吃肉又吃草。这也是牧人们最恼火的,这家伙不但像狼一样捕食他们的牛羊,还要与他们的牛羊争草吃。一头大棕熊一天要几十上百斤食物才能填饱它们巨大的肚子。它们的食谱随着季节的不同发生变化,以植物性食物为主,包括各种植物根茎、块茎、草料、谷物及各种果实等等。若是草木茂盛,它们甚至可以全部吃素,依靠植物为生,但在这高寒草地,这稀稀拉拉的草棵又怎能填饱它们的肚子?棕熊几乎无所不食,逮着什么吃什么,它们既捕食野牦牛、藏野驴、藏原羚和藏羚羊等野生动物,也会不时捕食牧人的牛羊,在饿得发慌时,甚至会发生“熊相食”。这家伙简直是“恶贯满盈”,还时常从狼啊雪豹或别的熊嘴里夺食。无论它们怎样胡作非为,都没谁惹得起。

当某种野生动物抵达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抗衡的巅峰,也就成了最恐怖的存在。

人类在与棕熊共存的漫长岁月里,对棕熊充满了神秘的敬畏。中国古籍中,“熊罴”经常一起出现,早在《山海经·西山经》中便有“兽多犀兕熊罴”之载,而罴是熊类动物中体型最大的一种,其实就是棕熊。唐人柳宗元作《罴说》:“鹿畏貙(云豹),貙畏虎,虎畏罴。罴之状,被发人立,绝有力而甚害人焉。”

柳宗元为我们勾勒出了一条弱肉强食的生物链,但他的一句“绝有力而甚害人焉”也不乏偏见。事实上,只有人类,才有力量打破这种天然平衡的生物链。

尽管人类对这种“绝有力而甚害人焉”的猛兽充满了恐惧,但越是恐惧又越是妄图去挑战和征服,但凭人类自身的力量是无法猎杀这高原之王的。棕熊一见人,或是嗅到了人的气味,就会猛地直立起来,它们往往以“被发人立”的方式来显示它们的高大,这样也可以看得更远,一旦站起来,风就把遮住它们眼光的毛发吹开了。一头雄性的大棕熊站起来有两三米高,体重超过人类的十倍,一个人被一头大棕熊抓住了,就跟猫抓耗子一样,人类也只是棕熊口中的一坨肉。哪怕用弓箭和猎枪来围猎棕熊也是非常危险的,棕熊特皮实,箭矢和子弹都难以击中它们的要害。历史上,人类对付棕熊的惯用的手段,不是诉诸武力或武器,而是阴谋和陷阱,他们把牲畜作为诱饵放置在暗设的陷阱中,对棕熊加以诱捕。相传,那些深受熊害的牧人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在棕熊经常出没的地方摆上刚刚宰杀的羊肉和青稞酒,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然后佯装生气了骂骂咧咧,大吵大闹,直至怒气冲冲地互相砍砍杀杀,最后一个个你追我赶的不见了。这一切都是演戏,那些大哈熊正躲在一边垂涎三尺地偷看呢。一看所有人都走了,满地都是剩下的羊肉、青稞酒和藏刀,那些大哈熊一拥而上,它们不是喜欢模仿人类吗,一个个也像人类一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然后就趁着酒兴大吵大闹,最后都操起家伙厮杀起来。结果是,根本不用人类动手,它们自己就把自己砍得遍体鳞伤,血淋淋的。

无论你采取怎样的方式,只要能够捕杀一头大哈熊,就能成为坐在熊皮褥子上的人间勇士。那被猎杀的大哈熊,既被视为人间勇士挑战高原之王的战利品,也作为献给山神的祭品。那棕黑相间的皮毛又厚又软,特皮实,曾经是高贵身份的象征,足以抵挡青藏高原冷得连骨髓都可以结冰的高寒。不过,这种传统狩猎的数量十分有限,对棕熊种群没有太大的伤害。但人类很快就知道了,熊皮,熊掌,熊胆,浑身都是宝啊,尤其是熊胆具有神奇的药效。当猛兽变成了神药,人类对棕熊的大规模围猎就开始了,棕熊的数量急剧减少。但真正把棕熊逼到山穷水尽的境地,还是近一个世纪来,随着人类将活动范围不断向野性的自然王国扩张,像棕熊一类的大型野生动物,其自然生境不断萎缩,截至 1975年,人类扩张已造成棕熊自然生境的严重破坏,不少的亚种都已灭绝。这至高无上的高原之王,终于在人类的步步紧逼下沦为一种濒危野生动物,被列入中国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和《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CITES),人类对于棕熊的诱捕和杀戮,终于告一段落。而随着人类对棕熊的追踪和观测,也渐渐为我们揭开了这高原之王云遮雾绕、影影绰绰的神秘身影。

北京大学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简称“山水自然”)的研究人员捕捉到一头年轻的雄性棕熊,取名扎西,给它戴上了卫星跟踪颈圈。透过卫星跟踪和红外相机的拍摄,棕熊是高原上孤独的王者,熊跟熊也很难打成一片,扎西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一意孤行。棕熊的领地意识非常强,一头公熊的领地拥有上千平方公里,相当于内地的一个县境。扎西在两年内巡回的领地面积高达五千多平方公里,其领地横跨楚玛尔河直至通天河,一旦有不速之客进入它的领地,无论是别的野生动物还是它的同类,扎西都会发动凶猛的攻击。它攻击的对象,往往也是它捕食的对象。在短短几个月内,扎西就五次越过楚玛尔河—通天河,或是在冰封的河面上走过,或是在河水解冻后泅渡过河。在寒冷刺骨的河水中,扎西还会趁机捕鱼,棕熊是捕鱼高手,它们的视力好得很,绝不是什么熊瞎子,在翻涌的水浪中能够清楚地看见一掠而过的鱼,而它们锐利的牙齿一口就能将那又溜又滑、活蹦乱跳的鱼给生生咬住。在大快朵颐之后,扎西就会抖擞着毛皮上的水滴,抖擞出一身高原之王的凛然之气。

无独有偶,“山水自然”的研究人员还特意捕捉到一头八岁左右的母熊,取名卓玛。在捕捉时,卓玛还带着两只当年生的熊孩子。棕熊一般在每年 5 月至 7月进入交配季节,公熊之间为争夺交配权而互相厮杀,极为惨烈。母熊一窝会产下一至三个宝宝,大多是两个。别看棕熊如此强大,那熊宝宝刚出生时比人类的一个小宝宝小多了,只有三百克重,跟猫崽子似的。熊妈妈会把这些熊孩子一直带到两岁半至四岁半,才会驱赶它们去独闯天下。为了抚育孩子,熊妈妈每隔三五年才会交配一次。为了让母熊们尽早进入交配期,那些蠢蠢欲动的公熊又开始施展它们残忍的本性,它们甚至会找机会杀死熊孩子,这些熊孩子很多就是它们自己的孩子。那些带着熊孩子的熊妈妈也特别勇敢和凶猛,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它们不得不同比它们强壮得多的公熊拼死搏斗,但在那些不幸夭折的熊孩子中,还是有一半左右是被那些急于交配的公熊们咬死的。如果说这一切都可以用丛林法则来解释,棕熊还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一位摄影师在河边拍摄到了一对棕熊夫妻交配的画面,夫妻俩一开始情深意浓,可当它们刚刚享受完一场生命中短暂而亢奋的欢愉,在下一秒,那头公熊就一口咬断了母熊的脖子。对于这种血淋淋的同类相残,即便用残忍的丛林法则也解释不通,这简直就是恶魔的行径了。

卓玛和它的熊孩子是幸运的,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它就带着两只小熊巡回了四千多平方公里,这是它的领地。这是一片辽阔的高寒草甸和山地,原本属于无人区,但随着人类生活的扩张,扎西的领地与人类的生活空间已处于交叉和重叠状态。卓玛在其领地的边界不知做出了怎样的暗记,发出了怎样的警告,在它的领地里几乎没有一头公熊出现。对于人类,卓玛和扎西一样谨慎,它白天几乎不见踪影,到了夜间,它才钻出熊窝,寻觅食物,那一对熊孩子就骑在它宽厚的背上。卓玛有时候会造访牧民的帐篷,尤其牧人转场后留下的冬窝子。研究人员在这些空荡荡的冬窝子里特意放置了一些食物,并在房梁上架设了红外相机,透过影像可以清晰地看见,卓玛每次都会小心翼翼地抽出一袋面粉,撕开口袋用舌头慢慢舔食,它很斯文,没有那种粗鲁而贪婪的熊样。那两个天性爱玩的熊孩子则在屋里玩耍打闹,就像小猫小狗一样顽皮可爱。卓玛把舔食的面粉一口一口地喂给那两个熊孩子,这时候你根本不觉得它是什么凶猛暴躁的野兽,它就像一个温驯而慈爱的母亲。然而,卓玛若是感觉到了某种潜在的威胁,立马就会露出动物凶猛的一面。有一次,“山水自然”的两个研究人员正在暗暗观察卓玛,卓玛忽然抽了抽鼻子,大概是嗅到了人类的气味,棕熊的嗅觉是猎犬七倍,一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就会敏捷地作出反应,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旋即从三十米外的山梁后边冲出来,但它冲到了一半又低吼着转身回去了。当时,那两个熊孩子就站在她身后,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紧急状态,都慌慌张张地瑟缩成了一团,嘴里呜呜咽咽地叫着。卓玛之所以回头、后退,一看就是为了保护那两个熊孩子。它这样来来回回三次,最后还是没有冲向那两个研究人员,而是背着两个熊孩子撤退了。

这一次有惊无险的经历,也是“山水自然”的研究人员第一次在野外实地近距离观察棕熊。而我们这次穿越楚玛尔河谷,在那些巡山队员和牧人的口中,一路上都在上演熊出没的故事,大哈熊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到现在我还未看见过一头真正的西藏棕熊。我以前看见过的那些熊,只是动物园或马戏团里供人观赏或戏耍的表演动物,或是被人类插上导管用来抽取胆汁的药用动物,除了一副熊样,它们早已泯灭了野性和血性,哪里还有一点高原之王的威严?而人类对于野生动物往往又是两极之间的舞蹈,如今,当狼以凶悍、残忍、智慧和团队精神成为人类崇拜的图腾,当棕熊作为高原之王的地位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尊崇,人类又仿佛成了动画片《熊出没》中那个滑稽可笑的“光头强”。只是,你可千万不要把棕熊当作了熊大和熊二,只要是熊,永远都是凶猛的动物和嗜血的野兽,这是它们无法改变的天性,一旦改变那就不是真正的熊了。

摘自《中华水塔》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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