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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 :敦煌在上

2021-01-15《再敦煌》原文地址

回归 :敦煌在上

文/非我

从敦煌出发,再回到敦煌

以敦煌为核心的西域大地高隆似穹,一个圆的形状

将诸神汇聚,将四海归纳,金碧辉煌且光芒万丈

一千年,一千个王朝的背影和一千个王朝的白骨

都深埋在黄沙之下,凝于砂砾之中

肯定比一粒黄沙要脆弱,也肯定比一粒石子更胆小

记忆保持着她应有的硬度、体温和表情

人类,每一声喘息都收纳于耳又都置若罔闻

以穿越的姿态,挟风沙裹流云,以澎湃的诗情画意拜谒心中的圣地

这是关于思想的神示,也是精神归仓


我得接着开篇的故事讲下去。

开篇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真实的爱情。

现实生活中,肉体的苟且很多,而爱越来越稀少。所以,当爱成为稀缺物的时代,以人类爱的名义来收尾,是恰切的。

那个女孩不是人 ;虽然此时她就在我的眼前。

她描着彩妆。彩妆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但她敢。她邀请我吃素斋,我的身体也习惯性地对大鱼大肉、大油大盐保持警惕状态,素,成了我的主义。我是谁呢,我是敦煌的一个过客,我在为敦煌画像。我的画像不在石头里,也不在山崖上,我的画像在纸上。也就是说,我是个玩文字的人。也就是开篇里提到的那个叫“非我”的男人。是的,我在纸上开凿石窟。我既画山水,也画佛像,还画人间。人们满不满意那不是我所关心的,我也不为某个至高无上的要求去塑神,我只为自己内在的心性去画像。

当然,我还为眼前的这位女孩画爱情。

实话说,眼前的女孩并非人类 ;她已经超越了人类。我一点也不怀疑她在人类世界里的寂寞。正如古人所言 :自古圣贤多寂寞。

不用过度打捞她的前身,说出来倒是有些传奇。

她的爷爷是清朝最后一个皇帝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皇帝赏赐了黄马褂。她的出身也是奇谈,据说她来到人世的照片至今在青岛某家医院的陈列墙上做展示,因为那是一个圆溜溜的肉球,大夫壮起胆子用手术刀剌开肉球,显出原形,她居然对大夫一笑。

据说,有史可考以这样的混沌形态来到世间的,之前只有两例,一个是神话人物哪吒。哪吒出世时是一个圆球,他父亲托塔李天王大怒,抽剑劈了,一朵莲花盛开,花蕊里坐着的就是哪吒。还有一个,是半神半人,那就是虚云老和尚。虚云来到人世间也是混沌的肉球形状,后来他由人成为神,成了半人半神,半神半人。

然后,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女孩。人类几千年,就她独特,所以寂寞。

表面上看,她跟人类并无二异,但那只是表面。她有很多江湖传奇,但这些传奇都不是我拿来做《再敦煌》收尾工作的。对,我确认,她将是阳关、玉门关之外的西域大地上,我将细致描绘的一朵奇葩。

女孩来敦煌,开篇已经说过,她是为一个梦。敦煌本身就是一个大梦,在敦煌,不以梦为敦煌的人,都跟敦煌无缘。或者说,他们都是假敦煌。在敦煌你能产生梦的幻境,或者以敦煌为梦,那就对了,证明你深入了敦煌的本质和核心。其余说辞,都是扯淡。

这个女孩就是逐梦敦煌的。敦煌撕开了某个时间的切口,她插身而进。

她以敦煌为梦,敦煌以她为梦。这就相得益彰。

前边说过,在别人的梦里,她死在了莫高窟外,两只眼睛上盖着两块绿宝石。她确认自己跟敦煌有神缘,经常背着古琴,或者揣着尺八,一身素衣,破风前行在戈壁,或在阳关外火红色的山峦上,盘坐而琴,或没日没夜吹奏神曲。没有人听,她吹给天地,吹给西风,吹给古西域,吹给三十六国的神灵,吹给细君公主的眼泪,吹给敦煌天空里那些飘荡的魂灵。

是的,古琴和尺八,都是呼唤神灵的法器。这种法器传递出的音韵,只有神能听见。人也能听见,但总会缺少那么一点点感觉。有人说,这不是一个聆听古琴和尺八的年代。这话不错。但不是这个年代的错,而是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气质和韵律。这个年代,适合重金属。

只有重金属,才能敲醒迷途的灵魂。

一个阴云密布的夏日的傍晚,女孩在阳关对岸火红色的山峦上抚琴。

那是《阳关三叠》。层层叠叠的渲染和推进,忧伤惆怅的音韵像稠密的水波一样在宽阔的西域天空下弥漫开来。我泪眼酸涩。我似乎看见了长安城外渭水岸边绿树环绕处的一家小酒馆里,有人正在话别离,举起酒樽,抬袖拭泪。诗人王维举杯一饮而尽,忍不住离别之殇,干脆引喉唱了起来。这时,小酒馆里的歌姬弹起了古琴。

我仿佛听到了现代版本的朋友别离 :

朋友你今天就要远走,干了这杯酒,忘掉那天涯孤旅的愁,一醉到天尽头,也许你从今开始的漂流,再没有停下的时候,让我们一起举起这杯酒,干杯啊朋友。

天空是蔚蓝的自由,你渴望着拥有,但愿那无拘无束的日子,将不再是一种奢求,让我们再次举起这杯酒,干杯啊朋友。

其实,应该是这样的句子。

清和节当春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霜夜与霜晨

湍行

湍行

长途越渡关津

惆怅役此身

历苦辛

历苦辛

历历苦辛宜自珍

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依依顾恋不忍离

泪滴沾巾

无复相辅仁

感怀

感怀

思君十二时辰

商参各一垠

谁相因

谁相因

谁可相因

日驰神

日驰神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芳草遍如茵

旨酒

旨酒

未饮心先已醇

载驰

载驰

何日言旋辚

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

寸衷难泯

无穷的伤悲

楚天湘水隔远滨

期早托鸿鳞

尺素申

尺素申

尺素频申如相亲

如相亲

从今一别两地

相思入梦频

闻雁来宾

按照教科书的唐诗,就是四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这已经足够慰藉断肠天涯人了,假若再用古琴演奏,并且在古阳关的烽燧之下,历史的苍茫一下子就坠落在眼前。那种气息是冰凉的,也是黏稠的。那是流淌了一千年的泪水,到现在都没有阴干。一唱三咏叹,足以将生离死别化作长虹,纵贯千年河岸。

我在河的此岸,还有抚琴的女孩。

王维和元二在河的彼岸,他们都化作了千古绝唱。

抚琴的女孩当然不是弹给元二的,也不是献给王维的,她献给她的内心的秘密。那是她的断肠曲,也是她的伤心泪。我向脚下的黄尘和亿万年的戈壁放眼望去,我看见了生命的无限悲凉和历史的苍茫,还有人间爱的凄楚和空蒙。

幸好有这一首诗歌,让阳关生满浓郁的情绪,活在当代。但在这样的情绪里总让人觉得时光会返照,在今天的河床里,会跟长河深处的谁不期而遇。

在鸣沙山下的“风非沙”园子里,我用两块面饼和一碗南瓜汤喂养了自己。

女孩给我讲述她的故事,她的爱情。当然,她的回忆相当克制,有的点到为止,有的欲言又止,有的细节又相当漫长。我不去打扰她,我喝着南瓜汤,偶尔瞟一眼眉毛上炭黑的睫毛膏。我想,它会不会撒落下来。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恰切地机敏地遣词造句。对这样的讲述,我有些隔,心想要是来一杯酒多好。红酒不温不火,干脆来一碗烧酒,这种液体是火焰,它才够格燃烧灵魂。但,没有,只是这么想想。

女孩讲述着,似乎心不在焉。

一只蚊子腿也休想从我眼前偷溜而过,我的感觉灵敏超过大多数雷达。

突然,她向天空抬起头。

我也抬起头。此时天上出现了月晕。像突然出现的,没有预约。

月亮四周弹开了一圈硕大的风暴眼。

女孩突然脸色大变,似有惊诧之感。她朝我深情一别,转身下了楼阁。

我有些诧异,再看看天,天上的月晕越来越奇异,好像盛开的一朵硕大的向日葵,边缘呈现火焰呼啸的状态,燃烧的状态。而以月亮为中心的涡旋越来越深邃,像望不到底的时光隧道。我突然感觉,这似乎在对应一种东西。

这时,院子里两只狗拼命狂吠,似乎要咬住什么。

我在楼阁上唤狗,狗沉醉在自己狂吠的世界。

我呼唤女孩,她似乎从院子蒸发了一样。

我慌忙下楼,逼陡的楼梯差点放翻了我。

当我冲出院子,只见敦煌大地一片雾霭状。我以为是雾,用手拨拉去,手探空了,什么都没有。那些白杨树、柳树、枣树和民宿客栈门前种植的大丽花、鸡冠花,若远若近,若近若远,像舞台帷幕里的镜像。再看看那些房舍,那些山庄,那些花花绿绿艳俗的霓虹招牌,都突然统统不见了。我闻到一股气息,那是动物身体发出的浓重的气味,经验告诉我,那是骆驼圈里的味道。我走过去,但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奇怪,敦煌真以梦为我。

幸好,天上的月晕依然还在。那月晕依旧是疯狂的状态,它还在快速地扩展它的圆周,好像已经能够装进整个敦煌。圆周边缘的火焰,还在燃烧,在旋转,甩出流淌的火花。圆圈中心那巨大深邃的洞穴,像凿开了天空的胸膛,裹挟着月亮往那深邃里急速坠落。

我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月牙泉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从视角判断,我到了鸣沙山顶端,因为是俯视。在我俯视的视角里,月牙泉幽蓝的湖水突然消失,像被巨大的喉咙一口吸干。瞬间,那千万年不干不涸的泉口变成了一座古城堡的大门。我惊诧莫名,这到底怎么了。抬头看看天,月晕依然还在疯狂地扩展它的圆圈,边缘的那些火焰还在呼啸燃烧。我管不了这奇异的天象,我倒是对月牙泉的突然消失产生了极大兴趣。难道,这月牙泉本来就是古城堡的城门吗?

我赶紧下了山,走到古城堡的城门口。

我看见了城门里边,是古西域的另外一个世界。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去。城门处并没有警卫,也没有保安,甚至一条护门犬都没有。人们自由进出,有刀客和游侠,有贩夫和走卒,有马匹和骆驼,也有毛驴和山羊。我突然发觉这是唐朝,就我穿着蓝色 JEEP 大 T 恤,一条枣红色大短裤,一双夹趾拖鞋。但人们并没有心情看我,只是我自己觉得是另类。这是一座鲜活的大唐城池,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我们是两个重叠的陌生世界。

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市中心。市中心人山人海,像在过一个华丽的节。正在犹豫时,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人影绰绰,但我坚信我对她的身影不会陌生。我想,好啊,你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原来到了这里。不过,她已经不是前面的打扮,而是西域女子的打扮,穿长裙,戴头巾,还穿着一双绣花的鞋。怪我对西域认识不够,我也不知道她的服饰是来自楼兰,还是龟兹,或者精绝。反正,那不是新中国的,也不是民国的,更不是明清的。那只是西域的精美和绝伦。她一晃而过,我赶紧追逐过去。

影影绰绰。她休想甩掉我。

突然,我发现她正在兜售什么。哦,我终于看清了,她周身都挂满了珠宝,手腕上串满了手镯、玉环,手指上戴满了龙珠、戒指,脖子上套满了玉佩和项链,走起路来环佩叮当,像把一个珠宝店开在了身上。我突然记起,她曾说过她是西域的珠宝商,这次得到了印证。她在向别人兜售,也在别人处购买,忙得不亦乐乎。我想,还是不要打扰她吧,也许这正是她的黄金时段。至于她为什么穿越到了西域,我总会有机会逮住她问个明白的。

前边一面杏黄的旗幌,上有四字 :西域酒楼。

近来酒力实在欠佳,两碗散酒下肚,就飘飘然了。

我用力朝小二举起空碗,小二一声“好呢”,单手抓起酒坛大步流星朝我走来。还没有走到跟前,我举起的空碗就啪叽一声沉沉地坠在桌子上,吓得小二一跳脚。我的脑袋也像那个酒碗一样,“嘭”的一声扣在桌子上,小二又被吓得跳了一下。等我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她坐在我对面。看我醒来,一丝嘲笑滑过嘴角,她挑逗地朝我举起酒碗,摇摇头,自己一饮而尽。

她将一串珠子拍在我面前,说 :从来没有两串一模一样的珠子。

我捡起珠子,眼睛花涩,但还看得清那是一串彩色的兽骨,兽骨中间又夹杂着一些没有细致打磨的珠宝,似乎是玉石翡翠之类的,似乎又不是,上面裹满包浆。整体看上去有些原始和粗粝,不修边幅的样子,但确实比精致打磨的要耐看。我把珠子扔给她。

我说 :也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她把珠子又推给我,说 :也从来没有一模一样的两次相遇。

我捡起珠子,再细看了一下,居然发现串珠的宝石里,各自都藏了一只眼睛,那是佛眼。估计价值不菲,我连忙把串珠又推了回去。

我说:有些相见从头开始,到中间结束,有些相见从中间开始,到最后结束。而有些相逢就是再见,或者从来就不会相见。

她顿了一下,又固执地把那串珠推给我,我实在看不出奇迹了。我说 :我要回了,天色不早,你回不回呢,可以搭我便车的。

她笑了一下,说 :这串珠子足够你在西域地界混十年没问题,既可以典当一处院子,也可以娶来一个西域美女,足够了。

我说 :不,我得回去,我可不能在西域瞎混,在敦煌那边有我的家。

她呵呵一笑,说 :家是什么呢?

我说 :房子。

她说 :房子就是砖头瓦块,它不是谁的,它是大自然的。

我说 :家里有老婆孩子呢。

她说 :老婆,跟你有关系吗?孩子,跟你有关系吗?他们就是他们自己。

你完成了在人间的使命。使命之后,你是你,他们也是他们。

我说 :哦,我还有爹娘。

她说 :爹娘,他们除了生育了你,他们也就是他们自己。

我说 :我还有兄弟姐妹,我跟她们流着同一种血液。

她说 :兄弟姐妹,他们也是他们,他们跟你,最后也毫无关系。

我说 :那,我还有朋友。

她大笑起来,说 :朋友?朋友跟你产生了生命的关联吗?

我迟疑了一下,觉得她所有的否定似乎都在理,似乎都无法反驳。

她说 :我知道你有一样放不下。

我警觉地问道 :是什么?

她说 :我跟你一样,所以,这是我来西域的原因。

我说 :情人?

她说 :你难道不是?

我嘿嘿一笑,问道 :什么是爱?

她说 :爱就是自己与另一个自己的相遇。

我说 :精准,在理。

她说 :在敦煌那边,他苦苦追我,哪怕每次开车追火车,也在所不辞。

我说 :哦,那个我知道,整个敦煌城都知道。在这边是不是你们调了个方向呢,是你追他了吧。可是这边没有火车了,只有马车。

突然,她的耳朵一闪,猛地起身,说,他来了。说完,抽身疾走。我赶紧喊,你的珠子还在。她说,你要是不回去,就按我说的,去典当个院子和娶个女人吧,

我会去找你。我大声说,不!

我追到门口,只见一辆四轮的四匹马拉的车从楼下飞驰而过。那是一辆豪华的马车,确切地说像一座移动的小型皇宫,金碧辉煌,光芒四射。甚至那四匹马,都是没有一根杂毛的金黄如纯金的汗血宝马,神采飞扬,气宇轩昂。马的全身都是镶金戴银,甚至马蹄上都佩戴着黄金的脚环。马蹄哒哒,鬃毛飞扬,搅起一股旋风,从酒楼下穿过。四散的人们发出惊艳的呼喊声,特别是那些西域的少女们,好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歌迷。不过,从呼喊声里得知,那是楼兰王子移动的城堡。

我恍然大悟。

我看见马车后边追着一片云。

那是她。她奋力地追逐在马车后边,像一片不着边际的云。我真担心那片云会摔倒在地。其实一片云是摔不疼的,我倒真是有些多虑,甚至好笑。回过头,酒楼的小二直愣愣地谦卑地眼巴巴地看着我。吓我一愣。

我明白,我还没有结账。

我掏掏大短裤的口袋,一个钢镚儿都没有。我面露难色。小二却双手伸向我,缓缓摊开,像在打开一只装满珍宝的盒子。确实,他的手窝里卧着的就是那串珠子。我嘿嘿一笑,说,拿去吧,就当这顿酒钱了。小二的脸色大惊,像被谁掐住了脖子,连忙摇头,摇头,再摇头,似乎要把脖子摇断的架势。我赶紧上前一步稳住他,说,没事的,这东西嘛,给你,你们这里值钱,给我,我拿回去就一文不值。他惊诧地睁大困惑的眼睛。我也不好再解释什么,但似乎不解释清楚又很难脱身。我就说,好吧,那你收好吧,你这家酒馆就算我买下了,你就是老板,你好好给我经营,等我什么时候过来了,你再还给我。小二似乎听明白了,使劲点头,满脸花开。

我赶紧抽身,跑出酒楼。

我也像追马车那片云一样,疯也似的朝城堡的大门一路狂奔。

城门闭合得只剩下一条细缝了。我赶紧将自己的身子刀片一般插了出去。由于用力过猛,哐当一声,我摔倒在城堡之外。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轰然一声关闭。

回头再看,哪里还有城堡的影子。

月光之下,戈壁旷野里白茫茫一片好干净,好像从来没有过过去,也不会有未来。而眼前就是苍茫,没有时间的分割,也不会有空间的条块。混沌如炁。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天,天上的月晕也蓦然消遁,满天是密匝匝的星星。一条银河横亘在天空,银河里满是星星的眼睛。那些星星像青海湖里要奔到布哈河产卵的湟鱼,拥挤着,簇拥着,急急促促地吐满一河的鱼泡泡。

我回神一看,自己瘫坐在莫高窟外的沙滩上,眼前是一片舍利塔。

透过舍利塔,我分明看见月光之下,淙淙流水的宕泉河岸崖之上,那安放了佛的一千个洞窟都打开了窟门:一千个佛,一万个佛,十万个佛,百万个佛,都祥云一般飞出了洞窟,飞上了敦煌的天空,鲜花朵朵,吉祥呈瑞,好一派生动的佛国盛景,真是万佛祥集,众神回归。敦煌,被这一派灿烂景象高高托举在上。

我想,这就是敦煌本来的天空吗?

突然,一个声音破空而来 :

一直都是!

我追寻声音的发源地,确信它来自身后的三危山。

我差点叫出声来 :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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